青鸟国北方边境。
延绵数千里青山,将寒风挡在北方荒原,青山以南,是大片适合万物生长的沃土。
这里居住着大量民众百姓,但随着那黑色尸气蔓延而来,十余万民众,拖家带口向南方逃离,大量城镇和乡村被废弃,成了无人之地。
然而,让所有人都惊异的是,那伏延千里的黑线,却在某一天,突然停止了南下,随后向中央收缩,尽数吸入一人体内。
鬼祖看着眼前这名女子,很是疑惑,他不知道她为何还能坚持。
凌波樱衣衫破了,血从伤口流出来,染红衣衫,沾上尘土,污浊不堪,她的鞋子也在战斗中丢失,脚上满是泥土灰尘。
她衣衫残破,伤痕累累,唯独那张脸,依然白皙美丽,一尘不染,和脏兮兮的身体形成了鲜明对比。
“你不错,”鬼祖说道,打量了凌波樱一番,又补充道,“很不错。”
凌波樱微微颔首,秋风吹起她耳畔黑发,她伸出手,将那几根顽皮的黑发顺到耳后,说道:“谢谢夸奖。”
鬼祖和凰族,都是同大帝一个时代的人,他们见证了沧海桑田九州变迁,活了无数年,很是强大,眼界也自然很高,能得到鬼祖夸赞,不管是谁,都难免生出骄傲的情绪。
哪怕是朝闻道夕成帝的凌波樱。
鬼祖却是摇摇头,“但我不知道你这么坚持的意义。”
凌波樱看着北方,感受到那道强大气息,陷入沉默,眼神有些暗淡。
凰主已然南下,这条路上,再没有谁能够挡得住她。
而且,这段时间,凌波樱一直拦截鬼祖,经历过惨烈战斗,身负重伤,不管是精神还是神魂,都疲惫至极,哪里还有能力去迎战凰主?
既然不能拦下凰主,挡住鬼祖又有何意义?
这便是鬼祖的疑惑。
沉默许久,凌波樱终于说到:“总要试试才知道。”
“就凭你?”鬼祖很是诧异,语气带着讽刺。
眼前这名女子,拼尽全力,也只是勉强将自己拦下,居然企图对抗凰主。
凌波樱却摇摇头,“你错了。”
鬼祖微愣。
“不是我,”凌波樱看向南方,视线越过万水千山,不知落在了何处。
但鬼祖知道,她在看武帝山。
然而,那只搬山猿已经在青鹤国对抗兽王,那名书生在南方抵挡精灵王的攻势,如今的武院,只剩下那些没用的学生,以及那些战斗力不足的教习。
“就凭他们,对抗凰主?”鬼祖看着凌波樱,语气中再也掩饰不住嘲讽之意,“你居然会有这样的想法!”
凌波樱当然知道鬼祖说的是谁,但摇了摇头,说道,“不是他们。”
鬼祖微怔,心想除了那些学生和教习,莫非武帝山还隐藏着什么强者,可他想来想去,也想不出还有谁有资格站在凰主面前,于是说道,“那到底是谁?”
凌波樱说道:“自然是小师弟。”
风再起,北方来的寒风,终于翻过了青山,寒意铺面而来。
沉默许久之后,鬼祖脸上僵死的肌肉突然抽动起来,脸有些扭曲,有些狰狞,但这并不是因为愤怒或者其它情绪,他只是在笑。
这句话很好笑,这个想法更好笑。
笑声从鬼祖喉咙里钻出来,像是阴风刮过乱坟岗的墓碑,呜呜作响。
凌波樱看着他,问道:“你在笑什么?”
笑声止住,鬼祖说道:“敖风古武树已毁,武田尽失,现在只是一个没有修为境界的普通人,哪怕有护山大阵,也挡不住凰主一击。”
凌波樱没有说话。
鬼祖继续说道:“更何况,圣王已经去了武帝山,那护山大阵,恐怕连圣王都挡不住,你居然将希望放在敖风古身上,你不觉得,你这种想法很好笑吗?”
凌波樱沉默许久,抬起头,看了看天,深秋时节,天上无云,蓝天如刚刚洗过,高远透彻。
“我对小师弟没有信心,我也不相信他能挡下凰主。”凌波樱语气中很是平淡,没有多少感情。
听着这话,鬼祖愣在当场,既然对敖风古没有信心,如何又将希望放在他身上?和敖风古比起来,武院的那些学生和教习,都更加靠谱。
凌波樱顿了顿,继续说道:“但老师将小师弟收为关门弟子,自然有他的考虑。”
归莱大帝是一个传奇,特别是在荡神谷前,他轻易将凰主击成重伤,展现出来的强大力量,远远超出了世人的认知。
在大帝面前,武者如蚂蚁,哪怕是他甚至是凰主,也只是两只长了翅膀能飞起来的大蚂蚁而已。
一想到那个高大老人,鬼祖就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起来。
“大帝已经走了,永远回不来了,”鬼祖说道,声音微颤,“他的关门弟子,虽然曾惊才艳艳,现在却变成了一个普通人,如何能挽回大局?”
凌波樱摇摇头:“我不知道,但我相信老师。”
鬼祖再次笑了起来,笑声像是坟墓里的青铜在摩擦,“这只是你在绝望中的臆想罢了。”
凌波樱没有说话,许久之后,她和鬼祖同时转身抬头。
看向天空。
青天之上,一名体态丰腴的中年妇人缓步而行。
她走的很随意,也很写意,看起来走的很慢,实际上一步跨出数十里。
当她来到两人上空时,脚步未停。
悠悠青天,凰主在上。
鬼祖微微低头,以示敬意。
凌波樱自然不会低头,因为她和她是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