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时分,日头正晒,街市边上有屋檐,楚思九时常在这里溜达,走得极是顺畅。
之前,身后跟的是阿娇,二人轻软娇笑地聊聊天,很是惬意轻松。
今日身后跟着两个黑衣门神,气场严谨。
“二位大哥,方才你们去了哪里?”楚思九是个随和性子,与他们拉起了家常。
然而没有回音。
楚思九也不在意,浅浅笑起,“日头这么晒,又到了午膳的时间,咱们找个茶楼喝茶吃点心,如何?”
“我们不用,二小姐自便即可。”终于,年岁稍长的那个闷吭着说。
“别客气,我请客。”楚思九眼珠子滴溜溜地转起来,左右看了看,她有了决定,“就前方那家吧,我以前常去。”
她随手指了百客汇茶楼,这个时间正是客人最多的时候,里面黑央央地坐了好些人,还有高谈阔论的声音传出,似乎在议论与楚家有关的事情。
楚思九是出来听消息的,便欲进去听个究竟。
只是她前腿刚刚迈进,大堂里的议论声瞬时停止了。
便如那日走去悦来客栈的大堂一般,一众人等,齐刷刷地把视线投过来,目光里的情绪各异,有惊疑,有不屑,有同情,有鄙夷……
被人围观的感觉太不美好。
犹豫片刻,楚思九尴尬地转过身,退了出去。
然后她的情绪就低落了,蹙着眉头,边走边思索起来。
路过糕饼店,她买了三大包如意糕和玫瑰香饼。也不管后面两只黑衣男什么反应,一人手上塞一包。
“今时不同往日,跟着我只能管个肚子饱。”
说完她不再搭理他们,顾自捻一块糕点,边走边吃起来。
她漫无目的走着,可能是潜意识的作用,又或许是老马识途的本能,竟然走去了之前的楚府。
恍如隔世。
离开十几米的距离,她看着面前的屋檐房宇发起了呆。
应该很熟悉,却又透着陌生。
之前高高挂起的丞相府的牌匾不见了,朱漆大门上交叉地贴了一道白色的封条。可能是不吉利,四周空无一人,只有院墙边上胡乱长着的杂草,随风摇摆。
气氛清冷,破败又萧条。
楚思九站着没动,手心不由自主地紧紧攥起,身体轻微地打着颤。
她在这里生活了十六年,随便哪一处,都是满满的回忆。
有娘家罩着的日子,她没什么烦忧,终日嬉笑人生,受了什么委屈也有人替她出头。
哪怕嫁给家族仇人,也可以挺直着腰杆。只要娘家不倒,就算你是封建皇朝的王爷又如何?照样拿她没办法。
可是这个强横的家族竟然倒了,还是最最惨烈的“满门抄斩”。
所以,她的天也塌了。
从此,她不仅要自力更生,还要想办法为这个家族讨回公道。
垂下眸子,又吸了吸鼻子,她默默地踱去门前的台阶,坐下。
那两个黑衣人互相看了一眼,颇为无奈地跟着过去。
托着腮,她的眼眸略微有些放空。
“你们叫什么名字?”她纯粹没话找话,也不指望得到什么回音。
那两个黑衣人又是互相看一眼,依旧是年长的那个回答,“我是哥哥,叫陈六斤,他叫陈七斤。”
“你们是亲兄弟?”楚思九好奇地侧过脸。
仔细看看,这两人确实挺像的,都是一样的单眼皮,厚嘴唇,身形高大,气宇昂轩,一般人不敢招惹他们。
“是的,二小姐。”年少的那个终于也吭了声。
楚思九笑了笑,眸光却极暗淡,“我排行第二,有一个姐姐,一个妹妹,还有一个未成年的弟弟。这些都是亲的,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还有很多。只不过,前些日子全死了。”
她象个话唠一般,也不管那两人有没听,独自叨叨着,“我娘亲是个大家闺秀,她长得好看,又温和。说话轻声细气,遇到特别生气的事情,也不会大声喧哗。刚才李家的那个夫人,气学修养与我娘比,差得远了。我娘运气不错,老太爷死后两个月,她肺里得了毛病,咳了些日子便去了,如若让她跪在光天化日之下受死,大概会羞愧而亡的……”
“我的弟弟可怜啊,才十二岁,他很调皮,却被我爹管得死死的,说他是嫡子,日后要继承家业,一定要好好读书。我经常偷偷地帮他做功课,他很喜欢我,娘亲去世的那一晚,他非要与我睡,抱着我哭了一夜。那日,他一定怕死了,可惜我不在……”
“我大姐性子温婉,嫁给睿王爷,看着风光,其实睿王爷对她虚情假意,我见她欢喜,也不与她讲,做人难得糊涂,开心就好。三妹性子倔强,又骄横,怡王对她不错,看着也有几分真心,最后关头,最不甘心的,恐怕就是她了。”
“至于我爹,他担负着楚家的兴盛大业,好事坏事都有做。不管他在外面是忠是奸,对我却是极好。竟然还帮我弄来了肃王爷永不纳妾的字据……”
她笑得浅淡,甚至可以讲凄凉。
初夏的风,暖融融,吹在她的身上,却让她觉出一股清凉的寒意。
她现在是一个人了呢。
眼眸湿润,不知不觉模糊了一片,看不清楚面前的东西。
……
就这么默默地坐着。
陈家兄弟的神情都有些戚然,沉默地站在身侧。
时间静缓地流动,周围气场微妙而又诡绝地变化着。
突地,陈六斤警觉地台起头,眸底淌过一道疑惑。几秒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