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乍听了起火的消息,苏芷晴心头便是微惊。她对林姨娘的软弱并无好感,但她与苏朔南还算交好,杏儿也是乖巧懂事的性子,是以乍一听出了事,苏芷晴便往凤栖梧赶去。见那火势是从偏院烧起来的,苏芷晴更是吓了一跳,心中暗暗害怕,下人们怠慢林姨娘惯了,若是起了火,这些人都只顾得自己逃命,便是并非有人有意为之,若那母女二人被撇下了,又该如何呢?
苏芷晴对火是有些发憷的,由且记得,还是秦苏时,十六岁那年,家乡城破,父兄出战未归,她带着年仅十二岁的妹妹外出逃命,身后熊熊大火将祖屋焚烧殆尽,只余下黑烟遮蔽日月。那一场大火,便有一个姨娘和两个年仅三岁的孩子丧命。
火于那个时代,是如此无情之事。
一个不好,未必是一两个院子,甚至有可能蔓延到整个苏府,及至苏府所在的这条巷子里。
及至苏如絮到来,那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才让苏芷晴放下心来,若她是如此,那这场火,应是无人伤亡的。
事先,因了天寒,杏儿和林姨娘的病都有些反复,赵氏特意叮嘱了,二人不必非要出来和大家玩闹,是以林姨娘便哄了杏儿早早睡下。
如今火从偏院烧起来,倒好像是林姨娘心怀不满,有意给大家寻个晦气一般。赵氏如此疾言厉色,也正因了如此。
林姨娘跪在地上,一脸慌乱样子,显是吓坏了。
杏儿见嫡母那般严厉,又见母亲慌张失措,很快便呜呜咽咽得地哭起来,缩在林姨娘怀里,脸都涨的通红。她本就生的小些,自幼又不似苏家其余的孩子那般锦衣玉食,身量长的不足,看上去哪里是个四岁的孩子,到仿佛是还不到三岁似的。
“二太太小声些,莫要吓着孩子了。”黄氏忍不住说道。
苏老太太轻轻咳嗽了一声,淡淡看了赵氏一眼,道,“损了些财务不算什么,没伤着人便好,正是过节的时候,不必太过追究,都回了吧。二房的院子是不能住了,如絮和杏儿今晚先在我屋里,朔南去斌哥儿那挤一挤。大房人口少些,幽兰居应是有空房的,二太太和二老爷便去对付一夜,待明日再做打算,看看腾哪一间房来的号。”
赵氏见老太太明摆着不站在她这边儿说话,面色顿时冷了下来,“母亲想息事宁人确是好意,只万事未必都能如意。儿媳资质平庸,自管家以来,处事常不得好,这一回却是执意要管上一回。方才救火的时候,我往凤栖梧去时,正巧遇到了林姨娘身边伺候的瑾竹,她的衣裳都烧了大半,如今正在屋外候着呢。”
赵氏的声音淡淡得,却是稳操胜算的口气,屋内一时之间静了下来。
“既是家里事,合该好好算计算计。只今日已晚,母亲年长,也该休息了,二太太若有什么要说的,待明早起来说便是了。”难得的,苏之合开了口。苏之合于苏家是有些超然于外的,自苏老太爷死后,按理他成了长管家事之人。只他心胸广阔,对内宅事不甚了解,黄氏又是个外柔内刚的,从不与他说这些事烦他,是以苏之合对苏家内宅里许多事都不过一知半解,不甚知情。
听赵氏口气强硬,他是唯恐惹了老母亲不高兴,是以难得出言阻止。
“明早再说?只怕今夜就该有人跑了!”赵氏冷笑道,径直吩咐了自己的丫鬟,也不顾旁人的眼光,便把瑾竹带了上来。
瑾竹一身新衣裳烧了大半,脸上还沾着黑灰,狼狈不堪,一进了屋便开始哭,一边哭,一边还骇然得看着林姨娘。
“瑾竹,把你见到的听到的,都跟主子们说说!”赵氏解气般得道。
“哎。”瑾竹轻声应下了,才颤颤巍巍说道,“今儿外头热闹,我睡得也有些不踏实,半夜里醒过来,便瞧见……便瞧见杏儿小姐拿着烛台,往幔帐上靠,一下子就把幔帐点着了。我,我刚要叫出声来,就被人捂住了嘴,一边捂嘴,一边把我的手绑在桌子上。过了一会儿,火烧的大了,我才看见,捂着我嘴的是林姨娘。”瑾竹说到这里,哭的泣不成声,身子都跟着颤抖起来,“后来,屋子里越来越呛,她们便走了,我自己好不容易才挣扎着跑出来。二太太,你可要被奴婢做主啊,奴婢差点就被她们给烧死了。”瑾竹哭的一塌糊涂,所说的内容也称得上骇人听闻,在场诸人俱是听得直了眼睛,不敢置信得看着她。
林姨娘颤抖着,嘴里呢喃着“不是这样的,真的不是这样的……”然则那声音小的有些心虚一般。
苏芷晴全然未料到此事的进展,不禁低头看向杏儿,但见女孩儿带泪的眼睛闪烁着不一样的光。
“杏儿才四岁。”黄氏心软,最看不得孩童受委屈,先一个出了声,“难不成一个孩子还要有意害你一个丫鬟不成?”
“此事确实非同小可,当从长计议。”袁氏也跟着附和道。
瑾竹心知将此事说出来,若不能立时让主子们相信,她便别想活着走出苏家大门,是以急忙道,“奴婢有证据,奴婢有证据!”
她从袖子里急匆匆掏出一条绸缎来,林姨娘便是用这个,绑了我的手!”那是一根丝缎,不过两指间宽的月白色缎面,已被搓揉的不像样子,上面还有一抹淡红,正与林姨娘指甲上的红一模一样。
袁氏接过那丝缎,低头对林姨娘道,“还不把手伸出来。”
林姨娘伸出手来,但见她指甲上新染的颜色,只拇指上被蹭掉了少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