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二八,再过两天便是小暑。前几日不知怎地,那些流言蜚语传到了单亲王耳中,于是招了柳卿云和亲王府几个校尉将军等人在大堂议事。问的最多的自然是柳卿云,可这等流言柳卿云也是头次听闻,便如是作答。只见单亲王脸色阴沉,当即下了令,势必要查清在荆州传言的人是谁。
陈楚一行人整日在街头巡视,不知百姓是否觉着近几日亲王府侍卫在街上走动的多了。几日下来也没个结果,倒是霍红颜到单亲王跟前请了奏,说是要趁着小暑之前回宫。单亲王想着天气酷热也是心疼,便准了。
流言一事,也就此不了了之。
临行前夜,单亲王请了柳卿云一聚。酒桌上又是两个大海碗,几坛酒下肚,单亲王的眉头只越皱越紧。
自水月楼之后,柳卿云本就对单亲王谨慎的心思又多了几分小心。只喝起酒来一如当初豪气。
“柳大人回宫后,本王也不知何时才能如此畅饮了。”单亲王叹息一声。
柳卿云放了碗,笑道:“王爷何时进宫,记得起下官了,便是与王爷饮酒到天明又有何妨?”
单亲王哈哈大笑,仰头一饮而尽,面上带了些醉意,道:“柳大人豪气,与本王年轻时倒是有些相像。只可惜还是年少了些,你刚入宫不久,不知你我虽同为臣子,却尽然不同。”
柳卿云听他语气中称了“我”,像是真有些醉了。心中一沉,便打了十二分精神头来,问道:“王爷此话怎讲?”
单亲王瞅着他呵呵一笑,道:“天家做事首要便是名声,当年先皇是万民拥立之下登上了宝鼎。俗话说,成家立业,如今皇太后为皇上选妃,也是应了这个道理。可却没想天下人有天下人的说道,立了妃却遭来如此名声,这要是传了出去,以后皇帝再要立威,又有谁人来拥护?”
柳卿云眼皮一跳,哪想单亲王会对她如此坦言,只默默听得不敢言语。不料单亲王忽的问了句:“柳大人认为本王为何回了荆州?”
此事明面上谁都知晓,是皇太后怕单亲王掌权,硬是给赶回了荆州来。但若她真如此坦言,只怕立马就会冲进一批侍卫把她压了下去。柳卿云思附了一阵才面色不改的道:“王爷深明远意,下官虽猜不到,却也明白些王爷苦心。”
单亲王脸色微变,随即叹息道:“你还年少,本王不怪你,只不明为何老将军也不懂本王意图。”
柳卿云听着他话里有话,不敢乱猜,只道:“不满王爷说,祖父年事已高,早已有了隐退之心。下官猜想,祖父他便是有心也无力罢。”
这番话似是恰点在了单亲王心头,只见他一扫刚才颓然,笑道:“柳大人既继承了衣钵,可有此心?”
柳卿云胸腔猛地突了一下,掌心直冒汗,却不敢有一丝表露,回道:“王爷尚且如此,何况我等做臣子的。皇上纵然年幼,却是我大王朝天子,柳卿云一介武夫,除了舍身报效皇恩,若有一日能与王爷一道踏平北突,也不枉了此生!”
单亲王微微眯眼望了柳卿云半响,仰头大笑,叫了一声好:“本王果然没有看错人!”两人对饮一番,单亲王又道:“如今本王也算知晓了老将军几分心思,柳大人虽不言,本王却晓得老将军此番不过为了保全将军府,但柳大人却不曾甘心过。”
柳卿云听的浑身一震,苦笑道:“王爷英明,下官……汗颜。”
“柳大人觉着本王与先皇谁更英明些?”单亲王已显了拉拢之意,当下也不再拐弯抹角。柳卿云却是又被惊了个满身冷汗,良久才道:“为人臣子,只想臣子之道,只为臣子之责。下官愚钝,还望王爷海涵。”
单亲王见她避而不答,也不恼,只觉得更欣赏几分。将军府一直保持中立,柳卿云又是柳鹤童一手教导,此时若是想要立马拉拢只怕不易。单亲王自是想的通透,笑了笑道:“柳大人不必如此,本王既回了这荆州,便不想抹了那皇家威信。只如今与北突契约之限不远,怕那贼人小瞧了我大王朝罢了。如今有柳大人这番话,本王便放心不少。”
柳卿云听他话语又迂了回来,心中稍稍平静了不少。敬了单亲王一碗酒道:“有王爷在,是我王朝百姓的福气。”
两人有喝下几坛,直到管事提醒已过了三更,这才作罢。离席前,单亲王拉了她悄声道:“你可知本王方才所言,你我虽为臣子却不同在哪里?”
柳卿云愣愣的摇头。
单亲王笑道:“天家终究是天家,便是国事,到了天家,那也是家事。”
柳卿云回了厢房,躺在床上思量,忽的脸色一变。单亲王此言是要告知她不论天家做了何事,他们这些做臣子的也管不得,只能服从么?这便是君王之令,违背不得么?
小暑前一日,省亲队早早候在了亲王府门前。霍红颜围着面纱出得府门,只见柳卿云一身黑甲龙盔骑在高头大马上,威风凛凛。
见霍红颜出来,便下了马,送霍红颜进了马车便转身对单亲王一揖道:“王爷留步,下官定将娘娘安然送回宫中。”
单亲王拍了拍额头,面色有些苦涩,道:“昨日本王真是喝多了,若是说了些胡话还请柳大人莫要记在心上。小女,就多劳柳大人费心了。”
柳卿云一怔,随即垂头道:“是,请王爷放心。”
回去的路途也是顺畅,只霍红颜当真与柳卿云客套了许多,可柳卿云正思附着单亲王那忽然改变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