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卿云进门,刚要跪拜,小皇帝就上前扶住她道,“不必了。”接着小皇帝惊疑的看着柳卿云,半响说不出话来。
“柳卿云……”
柳卿云淡然一笑,“臣无甚,谢皇上挂记。”
小皇帝的神情渐渐变的有些惶恐,喃喃道,“这说来,那传闻是真的,”
柳卿云此时才察觉出小皇帝的不对劲,皱眉道,“什么传闻,皇上这是怎了,”
小皇帝倒退两步,跌坐在座椅上,一旁的平安担忧的望了小皇帝一眼,接着便把那首打油诗念给了柳卿云听。
柳卿云越听心越惊,当时她秉着仁慈之心,阻止了卫琳琅灭口,没成想,那夜的事竟被那个打更汉张扬了出去。且传的如此夸张,还被有心之人编成了这样一首大逆不道的诗词。
“待到天命将归时,长安皇城再无主……”小皇帝神情空洞的盯着地面,轻声念道。
柳卿云几乎立即跪了下去道:“皇上,此乃荒谬之言,容臣向皇上禀明!”她明白,此时此刻也再无甚可隐瞒,不然将军府的末日便在今夜之时。
小皇帝面容稚嫩,神情却如同经历万般沧桑的老者一般望着柳卿云,道:“柳卿云,你可知朕为何如此信你?”
柳卿云一怔,小皇帝接着道:“你可还记得那日在龙马寺祭天之时,你对朕说了什么?”
柳卿云微微张嘴,那日……
“朕不想祭天,也不想做皇帝。”
“皇上答应微臣一个条件,以后微臣每日都派人给皇上送糖葫芦。”
“皇上虽小却有仁慈之心,臣信皇上,定能做一个心系天下的明君。这王朝江山一日是皇上的,臣便一日甘愿为皇上做牛马。”
“做牛马也给朕送糖葫芦吗?”
“自然。”
“朕应你。”
恍然间,柳卿云对上小皇帝深邃的眸子,虽依旧清澈如固,却沉淀了复杂的波澜。柳卿云心中一顿,小皇帝道:“还记得?”
柳卿云点点头:“不曾忘。”
小皇帝苦涩一笑:“朕那时虽心智未开,却也明白你说的话,只是你可明白朕的话?”
“微臣。”柳卿云闭目垂头,叹声道:“明白!”
禄笙在门口候着,耷拉着脑袋,不时的点头晃脑,连苏凡烟走进了都不知。苏凡烟无奈的笑笑,拍了拍禄笙的肩头。
禄笙似是受了惊,赶紧抬头四处张望,瞧见是苏凡烟之后,挠头傻笑。
“爷进去多久了?”苏凡烟低声问道。
禄笙抬头望了望天,道:“有一盏茶的时间了。苏小姐有何事?留了话儿,小的交代给爷。”
“无甚,我见你疲了,想换你下去歇会儿,这儿我来守着罢。”苏凡烟道。
禄笙惊恐的摆手,“这怎使得,苏小姐还是您先去歇着罢,小的在这儿候着便成,方才只是……”
“你不用多说了,这几日你也没睡上一觉,人早乏了,去罢。”苏凡烟虽不强硬,那目光却叫人无法抗拒,禄笙望了望书房紧闭的大门,一边打了个哈欠。
“那若是有何,劳烦苏小姐叫醒小的。”
苏凡烟点了点头,道:“顺道去了厨房,让准备些吃食。琳琅她们也该练武回来了。”
禄笙应了,离去。苏凡烟不是练武之人,自然无十里之内听其音的本事,只是她望着那紧闭的书房门,心中焦急。
书房内,小皇帝正坐上位,柳卿云做在下手。小皇帝的神情由惊恐渐渐专为平静,好半响才道:“如此说来,老将军当真西去了?”
柳卿云垂眸点头,“是。”
“那你这白头……”
柳卿云抬眼看了小皇帝一眼,不愿多言。小皇帝叹了口气:“莫要说朕,即便是父皇知道了此事,定然悔恨不已。”
柳卿云似是安慰道:“爷爷仙逝曾说,他无悔。”
小皇帝摇头又叹:“为何当时不告诉朕?朕必定倾尽全力也要医治好老将军!”
柳卿云摇头:“爷爷中的是西域之毒,莫要说中原,便是到了西域也无解。”
两人再不说话,小皇帝沉默良久道:“老将军虽教导朕不久,却是朕见过最精通兵法之人,这是朕的错!”
柳卿云颇有些惊讶的看了小皇帝一眼,刚要开口,就听小皇帝道:“柳卿云,此事朕打算过了年关再与你密谈,现下看来已经等不到那时了。”
柳卿云眉角轻挑,见小皇帝神色凝重,心中不经咯噔一声。
半个时辰过后,小皇帝起身道:“朕该回宫了。”
“皇上……”柳卿云望着小皇帝,欲言又止。小皇帝道:“朕知道你心中所想,柳卿云,朕此刻信你。但若有一日,你我为敌,朕第一个留不得的人,便是你。”
柳卿云一愣,心中蔓延出无限的惊恐。小皇帝见她呆愣笑了笑道:“你若不是臣,我若不是君,或许朕会欣慰碰上了一个好对手。只是,朕更欣慰,你是朕的臣子。”
柳卿云躬身一揖:“臣惶恐。”
小皇帝大笑几声,踏步而出。苏凡烟见他出来,急忙做揖请安,小皇帝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道:“三皇姐近日总是跟朕念叨苏小姐的点心,母后也偶尔提起多日不曾去请安了,她老人家倒是有些想念。”
苏凡烟诚惶诚恐的道:“是小女的错,没想三公主,太后如此抬爱。”
“罢了,有空去宫中走走便是。”小皇帝顿了顿,“苏相爷可安好?”
苏凡烟立即道:“劳皇上挂心,家父近日在家安养,已是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