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半个月,“奥兰多号”都停留在这一带的海域,没有再往其他地方远航,也升降了船身自带的搜救艇和潜水艇去附近深水寻找,仍旧一无所获。
世界各地每年葬身大海的溺亡人数约为二十多万,看上去多么庞大的数字,在世界人口面前却是九牛一毛,在这个被海洋占领大部分的蓝星球上也不值一提。
日复一日的空手而归,所有的船员都心灰意冷。
强迫自己接受一切不好的讯息,包括死亡。
习惯有多可怕?
秦珊消失的第三天,有一名船员在吃早餐的时候,莫名地把空碗递了出去,惯常随意讲:“小厨师,帮我再加一碗。”
说完之后才惊觉这个女孩已经完全失踪,生死未卜,甚至可以说是,这艘船以后都不会再有她了。
餐桌上所有人都变得沉默,首座的奥兰多也慢吞吞搁下勺子,胖达见状赶忙缓和气氛:“中国小姐心肠那么好,福大命大,肯定没问题的啦。”
没人附应他,纷纷去偷瞄船长大人,他这几天话少的厉害。虽说以前也冷冰冰的,但那是一种霸道专横的冷冰冰,不是这种少言寡语的冷冰冰,看着挺让人担心着急的。
金发男人处在目光焦点,却依旧面色平静,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他眼皮慢慢掀起,露出蔚蓝的瞳眸,紧接着凌厉地扫视一周:“看什么看?吃饭。”
船员们赶紧埋头啃面包。
他握起汤匙舀了一勺麦片送进嘴里,接着三两下就把那碗麦片喝完。
而后拉开椅子起身,第一个离开餐间。
习惯有多可怕?
短短的半个多月里,奥兰多有无数次在心里问过自己这个问题。
站在船头的时候,会有个女孩也待在这里,她正举起双手,将一双粉红色的手套贴在颊边捂脸取暖,还嘚瑟地哼着非常难听的小曲;
路过厨房的时候,能从门缝里或者钢玻璃窗后瞥见这样一幕,女孩系着围裙用大铁勺从锅里舀出一小口汤来尝味道,紧接着砸吧砸吧嘴对自己竖一根大拇指,如果端起铁锅或瓷碗的时候太烫,她会立马龇着牙放下,抬手去捏捏耳垂;
拐过楼梯的时候,回过头就能看见她屁颠颠跟在自己背后。或者故意躲躲闪闪跟踪,在被自己发现的那一刻,非常掩耳盗铃地缩低身子蹲在栏杆后,以为那样就不会他被看见。或者是仰起头的一瞬间,就看见她在趴在二楼探出头,笑眯眯地和自己打招呼,一双黑眼睛眯得像招财猫,用那种轻佻又嫩气的嗓音喊道:“奥兰多,早安”;
途径她卧室的时候,就能看到她挨靠在书桌前,不厌其烦地制作着那些无聊的diy,晚一点的话,她有很大可能是在看开着一盏橘子色的小台灯,脸挨着离书页特别近,眼睛都快掉上去了,再长大一点肯定会近视。还有,他有很多次都想替她把门关上,他第一次见到一个女孩子家从早到晚都把自己闺房的门大敞着,一点危险意识都没有,又或者,她觉得这艘船像家一样安全;
坐在书房的时候,每天早中晚都会有那种模仿谢耳朵,敲三下就叫一次自己名字的特殊叩门声,那是她来送三餐的固定模式。每一顿都有一道她精心烹制的甜品,不光要炫耀有多好吃,还要叽叽呱呱的介绍花费了她多少心思倾注了她多少爱意,俄式红酒烤苹果,椰汁小圆子,蔓越莓曲奇、木槺杯、香草芭菲、抹茶奶冻、玫瑰糯米糍……
而当下,这些理应出现在那里的,理应存在在那里的,仿佛一百年都不会被磨灭掉的画面,现在全都不见了。
这些地方都不会再有她的身影。
她已经不在那了。
奥兰多两手抄在大衣兜里,在大厅里走了一圈,而后沿着阶梯,来到二楼秦珊的卧房。
门后的墙角,沃夫的小窝就被秦珊安置在那里,性格直接又干脆的大黑狼从放弃搜查后,就没怎么吃东西了,一整个黑黢黢的蜷缩在鹅绒垫里。如同一条忠心耿耿的家犬那样,用非常极端的绝食方式,来宣泄主人离去的悲伤、无奈和自责。
奥兰多蹬了下那个木箱,命令:“沃夫,去吃东西。”
大黑狼虚弱地哼唧了一声,眼皮抬了抬,露出一半黯淡的金色瞳孔,又慢慢闭上,重回漆黑。
从头至尾,它都一动不动,像一具丢在垃圾箱的僵硬玩偶。
奥兰多没再打扰它,审视了一圈这个空荡的房间。
他看见了女孩床上的手机,乳白的外壳陷在同样颜色的被褥里几乎难见踪影,这个小直板被塞在枕头侧面,放的格外正直,简直像被血族青年感染了强迫症一样。
他甚至都能联想出女孩恭恭敬敬,小心翼翼,供佛似的把手机放在床头,等着他回短信的那副傻样了。
金发男人深吸一口气,只有这样才能稍微缓和一点他胸腔里的强烈窒息感和压迫感。
心室都被这样的感觉压得发疼。
他慢条斯理走过去,捞起床头的手机,按了一下开关,屏幕一片漆黑,已经没电自动关机了。
奥兰多下意识拉开床头柜的抽屉,白色的充电器和数据线果然在那里。
完全没心机的摆放方式,离自己最近就行。
他坐到她床边,把插头插上,开机,然后,他发现这家伙居然还设置了锁屏密码,四个空格的密码锁,第一感应该是生日。
直到此刻,奥兰多才发现自己完全不知道她的生日,他对秦珊的许多事都一无所知,他甚至前不久才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