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娡脸上还是淡淡的神色,让王夫人进了内间坐了。
又吩咐寻常宫女宦官都退下,只留了青寒在里面伺候。
容芷是何等精明样人,当下明白她们母女必定有体己话要说,借口去小厨房看着他们做点心,也便退下了。
待到殿内只剩她们三人,王夫人再也忍不住,眼泪滚滚而下:“我如今看见姑娘这个样子,心里当真是安慰的紧。”。
王娡饮一口茶,眼皮也不抬:“母亲这是哪儿的话?难为母亲费尽心思送我入宫,我能不活出个样子么?”。
王夫人被她堵的无话可说,半晌,才讪讪道:“我知道姑娘心里还存着怨气,只是当时的境况,不容你我犹豫啊。”。
王娡微微一笑:“当时境况如何造成的,母亲想必比我更清楚。”。
王夫人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忍气吞声道:“姑娘如今也算是享尽荣华富贵了,又有了身孕,来日风光,指日可待。”。
王娡脸上是不加掩饰的厌烦:“这就是母亲送我入宫的目的?为了这一世的风光富贵?你可知道,我在宫中过得有多辛苦?”。
王夫人声音更加低了几分:“你虽辛苦,好赖也能和姁儿有个依靠。只是话说回来,怎的不见姁儿?”。
说罢便转头张望:“可是她不如你讨皇上喜欢?为何我来了也不见她见一见?”。
王娡冷冷一笑:“母亲当真是糊涂了呢。皇上开恩允许我见家人,可没有允许姁儿。母亲若想见她,大可不顾宫规,只是出了事也别叫女儿担着半分。”。
王夫人有些难堪:“娡儿今日是怎么了?寻常在家中你不是这样的。”。
王娡垂下眼睛,心中冷笑,寻常在家中,能和现在相提并论么?
青寒见她们剑拔弩张,慌忙上前笑着打圆场:“想来老夫人与小姐一年不见生分了呢,待会吃吃点心说说话也就好了。”。
王夫人抹了抹眼睛,只得作罢了。
趁着上茶水点心的当儿,青寒低声问王娡:“小姐今日怎么了?纵使心里不痛快,也略微忍一忍罢。”。
王娡微微有些烦躁:“我和母亲的母女情分早已尽了,如今不过作些表面文章而已。又没有旁人,何苦来哉?”。
青寒见劝她不动,只得叹一口气,由她去了。
二人从内室出来,王娡看见母亲正指使着义忠义勇做这做那,心里就有些不痛快,嘴上淡淡的:“你二人可是没得地方去忙?打些水去后院洗地罢。”。
义忠义勇知道这是王娡不愿意他俩被王夫人使唤,当下也十分伶俐,答应着去了。
王娡坐下来慢慢道:“如今宫里不比家中,母亲也不要在像家中一样随意,被人看了笑话去。”。
王夫人生平最矜自己祖上有几分身份,不愿意和一般乡村农妇相提并论,每每夸口自己如何知书达礼,当下脸上便有些不好看,强颜欢笑道:“姑娘放心,母亲如何敢给你丢人呢?”。
王娡淡漠一笑,道:“若是这样,倒也真是好了。”。
王夫人打量着她的肚子,陪笑道:“姑娘这身子,我看也有八九个月了,平日里可得好生保养。只是不知…"。
她沉吟片刻:“可曾请了太医来看看是男是女?”。
王娡抬起眼睛看着她,冷冷道:“是男是女很要紧么,皇上可是很希望是个小公主呢。”。
母亲欲言又止,终究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我是替姑娘想着,有个儿子,日后也好有个依靠。”。
王娡放下茶碗,微微一笑:“母亲这话可就说岔了。旁的不说,母亲也没有儿子,如今不也过得好得很?”。
王夫人被她堵得无话可说,王娡这话说得极厉害,让她时时刻刻不能忘了,自己是如何享有这一切的。
王娡见母亲难堪不已,复又道:“母亲也不必太过在意。就算我这里没指望了,您也还有一个女儿呢,姁儿也是有孕了,只怕您还不知道呢。”。
王夫人原本极是尴尬,如今一听,也是大喜过望:“可是真的么?你姐妹二人也是真有福气。怎的皇帝就不许她来见见我?”。
王娡一双眼睛微微眯起来,她今日为了以求华贵,特特画了丹凤妆,自是媚意横生,不似寻常清丽。。
“圣意岂是你我可以揣测的?母亲若有异议,大可直接去问皇帝去,何必在我这里说嘴?”。
王夫人叹一口气,低声道:“我知道姑娘心里苦,也怨我,只是事到如今,还望姑娘放下往事,只问前程。”。
放下往事,只念前程么?王娡心里苦涩的感觉一浪高过一浪,往事如此鲜明,让她怎能放下?
她见四周无人,压低了声音,直盯着母亲的眼睛道:“我如今只问母亲一句话,母亲务必好生告诉我。”。
王夫人叹一口气:“你问就是。”。
王娡深吸一口气,声音微微有些颤抖:“如今,永涵和俗儿怎么样了?”。
王夫人闻言,脸上满是悲悯的神色,叹一口气道:“姑娘终究还是放不下。姑娘初初离开时,永涵那孩子伤心地不住,只是日子长了,慢慢也好了,如今一个人带着俗儿过活。乡间的人都以为你在长安病死了,纷纷劝他续弦,他也没答应。”。
母亲说的简洁利落,王娡却几乎痛彻心扉。她如何不知道,永涵是怎样一点一点慢慢熬过那许多的日子。想到这里,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王夫人见她这个样子也是不忍心,拍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