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须弥山,大雄宝殿。
茶香袅袅,从青花白玉的茶杯中不住散发出来,刚沏好的茶水飘起缕缕白气,飘散在空气中,然而此刻,却是谁也没有心情去品尝这世间稀罕的罗浮香茗。
当今正道最有权势的各宗门掌事高人,都聚集在大殿里,其中尤以蜀山、昆仑、梵音寺三大正宗的首座宫主一众人,面无表情的坐在座位上,一言不发。
旁边原来端茶送水侍候著的小沙弥,见得大殿上如此凝重气氛,早已悄悄退了下去。
看着下方默然坐着的各大门派的宗主长老,燃难大师叹了口气,首先开口道:“贫僧也知道面临如此大劫,连月下来,我正道已损失惨重,各位施主考虑不无道理,只是我佛慈悲,一旦连我们这些人都退走了,那世间百姓又待如何,老衲实在不能眼睁睁看着苍生遭劫,生灵涂炭啊!”
下方众人中,仙峤派的郦长卿苦笑一声,道:“大师所言,我们又岂会没有考虑过,只是坚持了这么多天,那些妖物的数量几不见减,我们却是伤亡惨重,长此下去,此消彼长,也不是办法啊。”
话语刚落,四周已有不少附和声升起,在场的这些人,几乎都是玄门中的声明显赫的修行人了,像仙峤派、青城剑派这样的一流宗门,更是玄门的中流砥柱了,这场浩劫至今,他们门下门人死伤无数,让他们这些人如何不心痛,尤其是那些资质出众,千挑万选的年轻弟子,一个个年轻生命就这样葬送在妖怪手下,更要命的是那些死去的人被邪气一侵化身鬼灵,倒戈相向,道行更胜生前,要亲手把这些曾经一起并肩作战的人再次送下地狱,莫说是那些寻常弟子修士,便是他们这些人心情也是不好受啊。
燃难大师见得如此,合十摇首,念了声佛号,叹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这时,一声冷哼忽然响起,“我等修行修仙中人,既然自诩正道,自然该以天下苍生为己任,所谓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如今天下百姓对我们期盼之心殷殷,你们这个时候说退,说到底,还不过是你们怕死吧!”
说话的赫然是蜀山的焚阎峰首座聂慕枫,他冷冷地扫了众人一眼,手中茶杯重重落下,滚烫的茶水飞溅到他手上也浑然没顾。
四下一片沉默。
青城派的司马拿云脸上闪过一丝痛色,忍不住站了起来,凛然道:“聂前辈,那你说,难道我们就一直守下去,直到我们的人全部耗光么!我司马拿云活了这么多年,什么时候怕死过,在下何尝不知道,多除去一只妖物,世人便少了一分苦楚,如此责任我等正道责无旁贷,只是我实在不忍心看到那些年轻人一个个死在我面前,他们都是我正道的未来啊!紫阳师兄临终前交代我,一定要保住青城派最后的这点血脉,我不能让辜负他的遗愿啊!”
他的话落下,四周顿时惊起一片哗然,众人听了都是纷纷变色,显然谁都没想到,青城剑派宗主紫阳真人这样的人物,竟就这般无声无息的身陨了,即便在场这些人都是见惯诸多生死,此刻也不禁有种兔死狐悲的感觉。
聂慕枫皱了皱眉,看了这人一眼,青城剑派虽然远在西方,但同样身为剑宗门派,相互间自也有几分熟悉,以往每过一段年月,天下各剑宗门派都会派遣弟子到蜀山深造之以道,蜀山对此倒也大度,尽显大派名门风度,司马拿云年轻时便曾来蜀山求取剑道,一待多年,虽然门派有别,但也算半个蜀山弟子了,聂慕枫对这人也有几分印象,当年那个一心痴迷剑道的青衫小子,一别多年,如今也成为了独当一面的人物了。
一念至此,聂慕枫脸色缓和了几分,低叹一声,道:“紫阳道友的事,贫道也深感痛心,眼下这个形势,我们能退到哪里?你们有没有想过,一旦连让浩劫蔓延中土,祸及苍生,那我神州大地要多少年,多少代才能恢复元气?燃苦大师当日亲自上蜀山,我蜀山便承诺过一切以苍生为先,纵使身死道消也在所不惜,如今燃苦大师和梵音寺一众高僧为我们,也为身后千千万万百姓撑起了头顶这个佛阵,我们岂能一走了之?”
蜀山焚阎峰首座的这一番话,众人全都沉默了下来,他们也心知,要说担忧门中弟子,蜀山、昆仑这些高人又岂会真的无动于衷,先不说梵音寺在这一次浩劫中伤亡最重,当日蜀山、昆仑还有冰岚云阁这三大正宗的一众弟子随怜星殿主突围而去,冲向十万大山的情景,至今可是仍历历在目,那一群年轻人,可谓都是蜀山、昆仑等正宗的翘楚精英了,更是玄门中最出众的弟子,聂慕枫他们这些人又哪里会真的没有一点担心,只是从来没有表现出来罢,这些日子来,也全靠他们支撑着大局,才一直坚持到现在,他们肩上所承受的压力,可是远比他们任何一个都要重啊。
司马拿云嘴角动了动,终究长出一口气,坐了下去,没有再说话,其他门派的人也是一脸深思之色,场上气氛一片沉重。
聂慕枫收回目光,从面前桌上拿起茶杯,慢慢喝了一口,罗浮梵音寺十年开花,百年结果的茶晶所泡而成的香茗,此刻尝到嘴边,仿佛也有着一丝苦涩。
他目光穿过众人,望出大殿云天之外,眼中神色变幻,也不知在想着些什么,又似在等待着什么,脸颊颈项上那朵赤焰火莲越见鲜艳狰狞。
沧月大师和凌枫相视一眼,苦笑摇头,上官夕重伤,以及宁远世所提及的妖门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