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醒过来了。”隔着半丈远,我低头小声道。

“我知道的。”沈安若的空灵的声音飘渺传来,似乎没有责怪我的意思。但我心里却越加不好受,也不敢再主动说话,只是僵硬的站在那里,不知该做些什么。

“怎么不说话!”可能是感觉到气氛的凝滞了吧,沈安若上前几步,握了握我的手,解释:“你该不会是怕我怪你吧?”

“谁说不是呢!”我小声咕哝,脑袋垂的更低了。心里翻腾一片,想的都是沈安若会怎么骂我,或者再不济,都应该阴阳怪气几句。

但是我没想到的是,她非但没有开口骂我,相反还拉我坐下,朝我笑了笑,抿嘴道:“我知道你当时也是没有办法,不会怪你的,只是连累了林秀,我心里有点儿愧疚罢了。”

“林秀,那不是你的情敌吗?”听她提及林依依,我忙张嘴,多问了一句。

“算不得。”沈安若垂了眼眸,唇角微扬,几分清淡,几分感慨:“她也是个可怜人,名义上虽是董尚书的表妹,但实际上却出身商户之家,而且是一门将将没落的商户,又是府中庶女,所以你明白,不管董尚书是fēng_liú倜傥、玉树临风,还是肥头大耳、四肢粗短,她都必须喜欢,并且为之可生可死。只求能嫁进董家,成为尚书夫人,挽救自家的家业。”

“原来如此。”听到此处,我亦是黯了眸子,不由轻叹:“这么说来,她也是个可怜人,可是为什么,她不为自己活呢?”

“为自己活?”沈安若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笑的不能自已:“一个女子的命都是家族给的,你让她怎么为自己活?眼睁睁看着百年家业一朝倾塌吗?眼睁睁看着爹娘白发丛生、叹气到天明吗?眼睁睁看着姊妹弟兄都沦落市井、受人嘲笑吗?”

“我,我哪里想到会有这么严重。”怯怯地往后挪了一点儿距离,我哑着嗓子,小声地说着抱歉,过会儿,又暗自想着,沈安若之所以会这么激动,可能有一大部分原因,是因为她自己曾经也是这样吧,祖宗家业不可弃,成千上万人的生计在她一肩,她或许也想扔下,也想找人分担,但是那份与生俱来的责任感却不允许她这样,所以她只能咬咬牙,用自己十三岁的肩膀,承受一切。

可是女人毕竟是女人,就算表面上再坚强、再出众,在她的内心深处,她还是一个女人,她渴望高堂在上和蔼可亲、她渴望夜雨霖铃时能共剪西窗烛、她渴望儿女可爱绕膝承欢。然在这一切,却全都葬送在了董天成的手里。

此时此刻,她一定觉得林依依是另一个她自己,或者说,她比林依依更悲惨。而我呢,在她悲怆如斯之时,还云淡风轻的告诉他,为什么不为自己而活!

是啊!若是能为自己而活,若是舍得下那些无关的事,她又何苦强撑到今日,怕早已顶着苏侯府外孙女儿的名头嫁了王孙贵胄,过起三天一小斗,五天一大拼的深宅生活了吧!

“安若!”迎着满室沉默,我又叫了一声,思前想后,估摸着没什么触她雷点的话,才轻咳两声,开了声:“听你说这么多,我越来越觉得钟擎适合你了,如果可以的话,早早嫁给他吧,可能只有这样,董大人才会彻底死心,而林秀,才可能被接受。”

“可能吧。”沈安若端起桌上的茶饮了一口:“如今只希望,钟擎值得托付,不然再有一个董天成,我就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那孩子……”三个字刚一出,话还没说完,我就紧张的掩了自己的口唇,抱歉的看着她,弱弱道:“我是不是又说什么不该说的话了……”

“并无。”沈安若宽厚的笑笑,复又凝神望着我,道:“我来也没别的意思,只是想提前告诉你,婚礼定在三天之后,到时候记得带着你家四王爷来喝喜酒,我需要他镇场,另外,孩子的事……钟擎说了,他会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但我还是想送回外祖家里。”

“如此也好。”我悬着的心终于放回到肚子里,停了停,又唤青桑过来添茶。沈安若却道不用,她还得再去苏侯府一趟。

如此,我只好又挥退青桑,送她出了门。

站在别庄门口的青阶上,我目送沈安若的马车离开,直到无息无影,才偏头问了青桑一句:“王府那边的事,还没完吗?”

“回秀的话,奴婢不知。”青桑低了头,端的是三缄其口。

听她这么说,我不由轻笑出声,末了,又道:“若是连这都不知,我要你又有什么用,回去禀了四爷吧,就说我傅娴用不起你。”说完,也不给她解释的机会,我一甩衣袖,便踏进门槛,让人关门落了锁。并且吩咐,没有我的命令,门不能开,就算四爷来了也不许开。

回到寝房,我还在生着闷气。气自己时运不济,明明都逃之夭夭了,还被拖回来,当一只万事不由己的金丝雀。气凌禛无情无义无理取闹,他自己事儿多的跟事儿它妈一样,明明没那么多心思顾我,我老对我深情表白,我说不信吧,怕他恼羞成怒要弄死我,我现在信了吧,他又失言失言加失言。

做人没意思!人生真是寂寞如雪……

这次情绪失落,一直持续了很久,到睡前,我都没再露过一个笑脸,偏偏这别庄里的奴仆又少,就算想揪一个出来吐吐槽、撒撒气,都没个中意的人。到头来只能沉默沐浴,无言上榻。

后半夜的时候,我只觉得身边一凉,有些许下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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