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额际渗出冷汗,六识灵识尽张,仿佛可以清楚地听到弓弩之上机关交错的声音,“吱吱”得声音异常磨人,她却奇迹般安静了下来,她知道,暗自着急终究只会是徒劳,她可以感觉到,这两人百忙之中打出的穴道并没有多少内力,现在她只需气聚一方然后狠狠向穴道冲击开去,那边一行人相斗不亦乐乎,暗处的人必定会瞄准之后寻求恰当时机才会动手,她必须那箭弩离弦之前出声提醒,以两人的功力,必定可以躲开。
她这样想的,事实却终究不会轻易地如人所愿。
箭已离弦,势如破竹而去。
她的心中忽然就汹涌翻滚起来,犹如黑云压城,风浪袭卷,蓬勃的内力如破闸的长河,以势不可挡之势浩浩荡荡而去,瞬间将那两股穴道冲击开来。
这一个瞬间,箭弩也已然飞射而出,锐不可当,声音细微,她却仿佛可清晰地洞察那银光闪闪的锋利箭弩行走的轨迹,毫无偏差的,对准了七星阵中一白一紫两道身影。
内力涌动间,她看到了芸芸过往。
修罗地狱般的炼场,一袭紫袍犹如暗夜里盛开的曼珠沙华,绝美华贵,包裹她即将要被魑魅魍魉吞噬的身躯,宛如撕裂云天的一道犀利的闪电,突兀地,就成了心中一道不可抹去的痕迹,那是她温暖的所在,那是她希望的洞天,那是次次将她拉出深渊的绝美男子,他在她心中埋下一颗无形的种子,用他温暖和娇宠,让之长成了一颗参天大树。
龙延拓,这个形如妖孽智如天神的男子,此生此世,我又怎能将你忘怀。
刀光剑影间,一袭白衣曾在风雪之地被箭弩刺透,血肉模糊,而那瞬间苍白的面色,看向她,却是依旧优雅从容,还带着几许安心的宽慰,他用血肉之躯,护住了她血迹斑斑的身影,数日前的舍身相救,她又怎能眼睁睁看之在此重演?
凤羽城初见,是一生中最为纯粹最为美好的时光,那时的她,灵动活泼,肆意妄为,嚣张明艳,没有攻于心计的狡诈,不涉朝堂的波谲云诡,没有战场敌将的热血黄沙,没有层层叠叠重如泰山的责任。
她心心念念的,便是那一片月白之色的优雅身影。
只可惜,缘起凤璃玉,缘灭凤璃玉。
“好好好,你有骨气,你有你的骄傲!可我家主子呢?他的骄傲和尊严,早已被你践踏了千百次!你因为思彤公主之事与我家恩断义绝,可我家主子依旧念及旧情救你于水火,而今你却不领情不说,反而说是我家主子执意要救你!你可真是狠心啊,不不,或许,你根本就没有心!你认为我家主子要夺你凤璃玉,我且问你,我家主子可有伤你分毫?凤羽城之际,你无故坏了我家主子的大事,身重奇针,我家主子却夜以继日照顾你!临走之际他送你玉佩,你可知,那玉是他母妃留给他的唯一的遗物!长垣瘟疫,我家主子念你的安危,救你于旦夕之间,但你可知道,他为此付出了多大代价,圣上本就不喜主子,他丢下手中要务去寻你,却被圣上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呵斥怒骂丢尽颜面,削去了京城军权……”
过往如烟,真切却终将会逝去。
往事如白驹过隙汹涌在她心底,只在一息之间。
箭弩破空之声依旧在继续,眨眼间已近两人不足十丈,闪躲早已不及。
她心中早已有了选择。
她向着那优雅如苍苍白鹭的身影决绝而去,面带一缕舒心的笑意,唇间呢喃浅唤的声音溢出:“拓,小心!”
长袍飞舞的紫衣男子,面上一喜,目光刹那间变做了璀璨的灯火,在看到她决绝而去的身影时,面色微微一变,眼底云卷涛涛,眼睑低垂,不知所思。
她这一去,并非随意,便是直直从七星阵缺口而入,迎来了破空的箭弩,挡在了那笔挺的白色身影之前,对着面色不断变幻的温润男子,轻轻一笑。
时间仿佛有一刻的静止,那人唇间荡漾起一抹苦涩的笑意,声音悲凉地不成样子:“潇然!”
这一句,包含万千情愫。
然而她等来的,终究没有箭入血肉的疼痛,余光之处只紫光一闪,耳边便铺散开来那人无边情意:“然儿!”
她错愕抬首,四周黑衣人轻轻一礼之后瞬息退却,只留下原地神色各一的三人。
原来,一场荒唐却真切的戏而已。
慕容修文一声苦笑,微微正了身子,摇了摇头,深深看了一眼从错愕渐渐回神的女子,而后转身,背影苍凉,往事如烟啊,错过了便永远错过了,心不可改,时不可追,唯留下的,只有记忆中那最初的美好和眷恋,从此以后,天涯无期,你是你,他是他,两个人,仅此而已。
因为不爱,所以不想再欠,所以她选择舍身救他,并非因为牵挂因为爱情,而是心中有愧,再也不想多背一分多余的负担。
聪慧如斯,又怎会不懂?
他离去的背影依旧笔挺高大,但却有无尽悲凉的滋味弥漫,将这整个天地都衬得黯然失色,未知今晚的月华,是否依然如玉。
她的目光因为他落寞的背影而渐渐转为暗淡,心口泛痛,却最终咬了咬下唇没有说话。
“后悔了吗?”耳边传来某人酸酸的声音。
她收回目光,心头沉重的大山因为耳边温软的气息而渐渐隐没,她看着他略带疲倦的面容,轻轻一笑,宛如天边最清丽的一道霞光:“抱歉,我没有……”
她在那一刻,毅然决然地选择了扑向慕容修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