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修半步半步地往门口蹭,边蹭边朝穆华夏使眼色。/p
他二人间的默契可谓久经考验,穆华夏当即领会,趁苏致远不注意,就想往外溜去搬救兵。/p
但苏致远又怎么会不注意?穆华夏步子还没迈开,就被他喝住,“你干什么去?”/p
“老爷......”穆华夏驻足,心虚地笑笑,“我替老爷备壶茶水。”/p
“用不着,”苏致远冷冷瞪了一眼穆华夏,“你去书房等我,只准去书房,若是途中办了什么多余的事,我再多打他十板子!”/p
这是要分开审讯了,穆华夏看向可怜巴巴的苏修,给了他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乖乖转身去了书房。/p
苏州的园林,座座是艺术,家家有奇观,何况苏府原还是名将旧宅,秀美之余,尚有几分名将遗风在。/p
园傍丘而起,石径盘旋,古树葱茏,清泉贯彻,时有虚竹倒影,绰约风姿,留人驻足歌咏兴叹。/p
若是闲时,穆华夏无论如何也要附庸风雅,临水赏竹,但现在,他既没时间,也没心情。/p
他甚至丢失了那双发现美的眼睛,竹影婆娑,他只觉这竹子晃得人心烦,想起一会儿还要接受苏致远的盘问,又是一声叹息。/p
穆华夏本以为他要等上些时候,却不想不到半刻钟,苏致远便铁青着脸走了进来。/p
尚盯着桌子愣神的穆华夏吓了一跳,赶忙行礼,苏致远瞥了他一眼,示意他坐下。/p
穆华夏战战兢兢地坐了,却怎么也坐不踏实,如坐针毡四字,他今日算是明白了。/p
他想不通苏致远为什么那么快就骂完了苏修,这么严肃的错误,他原本以为苏修至少得被训个把个时辰。/p
穆华夏坐下了,苏致远却不开口,似乎是在等他把这个问题琢磨明白。/p
原本就冷硬尴尬的气氛,此刻更是降至了冰点以下。/p
好在读书人最重体面,就算被气得几近升天,也断做不出摔锅砸碗的泼皮行为,这让提心吊胆的穆华夏多少安心了一些。/p
但他这一点点心安并没有持续多久,苏致远重重哼了一声,“你们今天去哪了?”/p
“也、也没去哪......”重压之下,再加之心虚,穆华夏开口都有些结巴,“就翠芳阁,您也知道了......”/p
“还有呢?”/p
这就是分开审讯的好处,两人未来得及提前串供,穆华夏又实在不知苏修那边招供了多少,只好咬牙坚持,“没了,少爷在街上买了些东西,然后就去了翠芳阁。”/p
苏致远又是重重一哼,在朝廷当过官的人,身上是有官威在的,就算此刻赋闲在家,那余威尚存,让人不敢逼视。/p
“你可还知道这家里谁当家?”/p
“自然是您......”穆华夏垂着头回话,却又默默在心里头补上了后半句,可您是主子他是爷啊,您二位我可谁都开罪不起。/p
苏致远冷笑了一声,“那你还记得先前我让你办的事吗?”/p
“记得......”穆华夏心里叹了口气,“您让我多看着点儿少爷。”/p
“这就是你看着的结果?嗯?”苏致远说着拔高了调门,穆华夏头垂得更低了,“你就由着他胡闹!”/p
苏致远少有这般大发雷霆的时候,先前苏修惹了祸、犯了错,他训过骂过罚过也就算了,至少从不迁怒旁人,然而今日....../p
光天化日之下出入风月场所还差点儿和人打起来,跟此事一比,苏修平日里烧书、逃课的那些罪过,简直都不算罪过。/p
苏致远冲进翠芳阁时,穆华夏几乎以为他要把苏修逐出家门了,好在父子血脉还是没有让他做出这般失智之举。/p
“你们从小一处长大,”苏致远平复了好一会儿,似是终于压抑住了怒气,再开口时平静了不少,“你也知道他小时候是多么天纵英才......”/p
“可他那般天纵英才,也没见您多夸他一句啊。”穆华夏小声嘟囔了一句,被苏致远听了个正着,未及出口的话被堵在喉头,最终化为一句叹息,“这就是为什么他现在这般胡闹?”/p
穆华夏显然没料及苏致远竟然听到了,他愣了愣,随即摇了摇头,“这您恐怕得问少爷。”/p
“我问了,”苏致远说及此,语意又不免冷了三分,“他说他不考功名,读书无用。”/p
苏修从未和穆华夏谈及过这些话题,是以这个答案穆华夏也是第一次听到,这大概是所有纨绔子弟游手好闲的标准答案了,但穆华夏猛然听了,却还是愣了愣。/p
“逆子!逆子!”苏致远又坐不住了,在书房里忿忿地踱着步子,脚底下恨不能蹭出火来,“逆子!”/p
穆华夏微微偏过头去,实在不忍注视一位父亲的怒火与失望。以一种更为现代的眼光去看,其实苏修的选择也算不上错,但在那个年代,科第几乎是光耀门楣的唯一选择。/p
怒火易平,但那锤心的失望却只能随着一声声训骂愈演愈烈,“我苏家,是簪缨累代的世家啊!怎么就出了这么个不争气的!”/p
但好在,苏致远虽失望,却还没有放弃他那不争气的儿子,具体表现在,骂归骂,板子依旧要挨。/p
穆华夏挨完板子一瘸一拐地走进屋时,苏修已然气若游丝地躺在床上了,穆华夏凑过去看了一眼,屈指敲了敲床边,“行了,是我,别装了。”/p
“嘿你这话说的,”苏修睁开眼,勉强支起半个身子,虽然听声音还是有些虚弱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