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好二爷,你且乖乖地换上,好叫你知道,今日是大场面,万不可有半点马虎!”袭人唬着脸,身后的丫头子儿手上捧着一件三镶领杏色鹭鸶纹玄青大衣裳,一同瞧着床上那撒娇耍赖不愿换上的男孩儿。

贾宝玉嬉皮笑脸地握住袭人腰,在她胸前娇软处蹭一蹭,因笑道:“我的好姐姐,你素知我最不爱这些。如今天气又热,总不该使我热出病灶来罢,且换件儿去,日前你与晴雯做的那件玫瑰紫金百花的我记着便不错。”

那小丫头一时又羞又惧,慌忙别过头去不敢再看。

自宝玉与袭人有了那关系后,时常便求着欢好,往日更是多带着三分亲密,袭人皮子薄,又生恐王夫人知道了将要坏事儿,一贯是不允的。只今日房中丫头婆子多半去了老太太处帮手,故此刻也不过略红了红脸,半推半就地也便由了他去。那贾宝玉又贴着她耳根笑嘻嘻嚼了几句嘴,袭人胡乱点头应了,接过衣裳将支吾着小丫头赶了出去。

那房里不过一会儿便传出了些不好叫人开口的声响,站在窗根儿的小丫头听了一会儿,臊得面皮子发热发红,暗骂了声“好不要脸的骚蹄子”,方轻手轻脚地去了。

却说贾母这寿宴,乃是摆在了大观园。

贾政替老母求荣宠那折子写的声泪俱下、感人至深,今上似乎颇为喜爱他纯孝,不仅大大方方地允了,又将那折文贴在邸报上广告天下,另还加了他半品,升做工部郎中,如今大小倒也算得上个人物了。

贾家自感双喜临门,门第生辉,王熙凤便顺势延请了个算命先生来家。好一通卜卦扶乩,一说是将要子息出仕,光宗耀祖,二说是百年世家、绵延不绝,三说是贵人升天,阖府得道,喜得老太太贾政等人不知该说甚好,忙重重地酬谢了,又请示了忠顺王府的意思,故才将这千秋宴大操大办。

谨慎了半辈子的贾母虽则心里约略有些不妥,却也架不住小一辈儿甜甜蜜蜜地哄着,她毕竟是老了,富贵荣养了半生,如今元春正是得宠,二儿子竟官运亨通,如珠似宝的嫡孙子最近也晓得用功了,一时便将老国公在世的训导抛到了脑后,只恨不能早早地到了千秋那日与老姐妹显摆显摆才好。

正十月下旬,天气已渐有些冷意,那猫冬的蛇鼠之辈已颇有些倦懒盘于穴洞中打盹儿,荣国府前却人员修列、往来不绝,可并四驾车马同行的宽敞街道一时竟也水泄不通。

住在后门的许多婆子小孩儿皆跑到此前儿赶热闹,那酸嘴长舌的妇人好一通抱怨,道是“这顶了天儿的富贵,指缝里漏出一点也要他们下半辈子无忧,只门缝里看人,瞧不上他们这样的嘴脸”,因了那石狮子前好些挺胸昂头的护院,俱是仪仗齐全的,不免腿软,只躲在一侧喏喏探头瞧看。

倒是年岁不大的小孩子们不拘着这些,遇上温柔颜色好的丫头进出,少不得上去撒娇弄痴,竟也得了不少吃食、铜钱等稀罕物,此处且按下不表。

眼见着已是近了黄昏,日薄西山、气息奄奄,贾政站在门口觑着天色面上更是不好起来,他今儿穿的十分郑重,此时肃了脸孔,便越发显得难以接近起来,唬的贾宝玉躲得更远了些,恨不能将身子缩到母亲几个大丫鬟后头。

贾政板起脸子,冷笑道:“你个混物,打扮起来倒是人模狗样,没的不过一包稻草!与我在这儿迎贵客,你且说说,可记住几家了?”

这贾宝玉虽不才,真真也是实打实的天生聪慧灵巧,却本该也不必为此事伤神,只他上半日心思皆不在身上,一时想到才燕好了袭人美态,一时又想到了许久不见的林妹妹,越发痴性,竟如目不视物,耳不闻声一般,浑浑噩噩也不知今夕何夕,此时哪里说得上来。

贾政见他支支吾吾,来回念叨个“卫若兰、冯紫英”再没有其他,心中恼恨一窜一窜,竟是将将要当着这宾客云集之时发作他了。

王夫人见势不妙,也顾不得体面,忙拉扯住贾政:“老爷,宝玉还小呢,哪儿须得应付这许多子人物?况今儿恁的好日子,您便饶他这一回罢!”

贾政一把甩脱了,强自遏制着,眼里却仿佛像是有火:“慈母多败儿!若非你这无知妇人,他哪里敢如此猖狂!他如今十六了,竟是一事无成,我在同僚间连他名姓也不敢提!小小小,环儿还幼他一岁,如今却已有了解元功名,来日会试开考,以他好才华,说不得便是鱼跃龙门,光宗耀祖!同宗兄弟,你倒不妨与我说说这其中道理是如何由来?”

一想起贾环,贾政便颇有些心肝儿疼,若当日能料得他一个不得青眼的庶子能有今时出息,说不得也是要好生栽培的!可他现在长居林府,显是与贾家离了心的,每每传过信子去,那少年便客客气气答一句“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有事弟子服其劳”,态度不强硬却坚持得很,左不过一日拖一日,此事也便不了了之。

何况如今林海位高权重,在朝中人缘也是有数的,他区区个工部郎中却是半点不敢直掠其锋,闻听坊间朝野奚落讽刺言辞,也便只得憋屈吞咽,冲王夫人撒撒火儿。毕竟在他念头里,待贾环也算不亏,竟是已尽人父之责,若非大母不慈,迫害这孤苦无依的庶子,想来也不至于如现今一般毫无转圜之地!

王夫人哪里听不出贾政意思,一时拧紧手中帕子,木着张脸道:“老爷教训得是,只如今宝玉也晓得认真了,宫里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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