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戌时。
澹台府邸。
屋外,冷风飒飒,吹动园中枯木,瑟瑟之声入耳。
府中书房,一盏青铜明灯孤独而立,冷光摇曳。
男子负手立于窗前,挺拔长身卓然如柏,一半渲墨长发以素白缎带半束于脑后。窗外凉风徐徐而入,吹起他墨黑鬓发,待风停一瞬,乌发落于宽肩,漾起柔光。那身浅青色宽袖云袍被风轻袭,衣袂簌簌漾起,微动之中更显得他身形高拔静寂。
“你是说……肖诺就是那个失踪已久的杀手灵蛇?”
他施施转身,薄唇初启,冠玉俊面之上,黑眸清亮。
“是的,属下虽不能肯定,但属下觉得,八成就是她!国相府曾经确实有四位影灵杀手,虽然很少有人同时见过他们四人,但很多人都知道有这样四个杀手的存在。可是,如今只有鬼魍、黑鹰、残镜,属下想肖诺就是灵蛇,不会错!只是,灵蛇十几年前就已消失,不知为何会突然出现,而且,竟然是去暗杀国相的!”
韩束面露疑惑,言辞之中满是不解。
澹台肃珩凝起双眸,眉心半蹙似锁,眸色阴寒:“可有查到当年她为何会消失?”
“这个属下不是很清楚,有一种说法是她没有完成任务,畏罪而逃,但也有消息说她背叛了国相,就被国相派人杀了!只是,照如今看来,灵蛇没有死,还回来了,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属下也不好猜测。”韩束据实作答。
“不管这两种说法何真何假,有一点应该没错。倘若肖诺真是当年的灵蛇,那她现在就是郑全的仇人,而且,一定恨他入骨。”
他微微昂首,神态清明,瞳光静静地看向正前方,宛有所思。
韩束有些惊讶:“将军为何这样说?”
“灵蛇曾为郑全卖命,她又岂会不知郑全是何种角色,至于影灵杀手的实力,她更比任何人都清楚,却在如此情况下仍然选择暗杀,显然,她是抱着必死的决心!”
语声平平,却透出足分肯定。
“将军说得对,灵蛇应该很清楚,国相身边时时刻刻都至少隐藏着一名影灵杀手,再加上其他的高手侍卫,她几乎是在送死!”
韩束说到这里,忽然想到什么,语中多了些许激动,急切道:“将军难道是想……”
“韩束,你倒是越来越聪明了,”澹台肃珩轻勾薄唇,轻浅的笑容滑上俊面,双目渐敛,深不见底,“只是,还不知她会不会帮我们,而且,这一切的前提是……我们必须在她死之前救出她!”
“属下明白了,属下这就去找石印兄弟!”韩束转身欲走。
“等等,”澹台肃珩语声忽抬,面色冷然,“这事不易办,先别动手,弄清石狱的情况,等我吩咐。”
“是,属下遵命!”
三日后。
深夜。天上皓月如霜,格外澄亮,纯净如水的光华覆上穹空。
澹台肃珩身着夜行衣,双目灼灼地盯着不远处的石狱入口。
门口,两束高炉之火烧得正旺,他能清楚地望见石狱正门处守夜的侍卫有八个,一队约二三十人的巡视护卫军一刻钟左右会来回巡视一次,这与韩束禀告的消息完全相符。
这座石狱位于熙城东北角,事实上,它是北恒国国相郑全的私人牢狱。
石狱建筑结构十分独特,监狱虽不大,却坚不可摧,狱中皆是石制牢房。监狱除了正门可以通行,其他地方并无入口。当然,为掩人耳目,石狱偶尔也会接受刑狱司转送来的重犯,代为审问,只因其拥有一套残酷严厉的刑训手法。
国相郑全美其名曰“为朝廷效任何可效之劳”。
韩束蹑手蹑脚地移到澹台肃珩身边,俯下身子低声禀报:“将军,石印他们已经准备好。不出意外,今晚影灵杀手应该来不了石狱。只是,那神出鬼没的七罗刹……没人能预计他们的行踪,属下担心会坏事!”
“所以我们必须速战速决!”
澹台肃珩声音极低,目光仍正视着前方。夜色中,他冷韧的面容棱角峭然,透出隐隐森冷。
“是!”韩束应道。
“下一次护卫军出现之时,按计划行动!”他说完便拿出缠在腰间的黑巾蒙上面庞。
“是,将军,你要小心!”韩束将搭拉在脖颈处的黑巾拉了上去,起身往前移去。
当巡视护卫军又一次行至石狱门口时,韩束立刻跃身上前,挥剑而向。
“什么人?!”
“有刺客!”
……
一时间,石狱正门口陷入一片混乱,门口守卫和巡视护卫军都被突然冒出的黑衣刺客惊住了,转瞬,加入对抗刺客的乱战。
此时,密切关注这一幕的,不仅仅是澹台肃珩。
石狱正门斜对角处,一垒破败的废弃砖墙后,竺饮清已经拽着衣襟犹疑了许久,此时她睁大清眸,直勾勾地望着石狱正门,既惊怔又紧张。她的整颗心已紧绷许久。
她花了几天查探消息,白天在市井想尽法子拐弯抹角地问询,夜里潜在国相府细细搜索,终于意外地偷听到郑全手下人的对话,得知肖诺还未死,而是被关在这座石狱中。了解了情况,她只顾着心喜激动,却不曾想到这座石狱独特的结构再加森严的守卫让本就学艺不精的她根本无缝可钻。
她正懊悔着当初没有再多偷学一点真功夫,忽然望见这陡然发生的情节转变,自是惊诧得很。
只见那黑衣刺客与那群侍卫打斗片刻,忽然转身一跃,匆忙往石狱西边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