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晌午,关于无阙寺的详细信息便已到了澹台府。
听完韩束的回禀,澹台肃珩心中便觉有疑。
郑全向来擅长用捐资捐物的法子来装裱自己的伪善面目。北恒国上至皇族,下至寻常子民向来都有尊佛的传统,郑全更是借此心理,投其所好,在北恒国捐了多座寺庙,皆是定期送财送物。
这些,澹台肃珩早前已了解过,当时未觉有何可疑。如今想来,似乎忽略了什么。
若不是竺饮清送来的那三字绢信,他恐怕怎么也不会把视线聚到这一点上。
这老家伙果然够狡猾!
澹台肃珩心下细细思着,忽觉一切都明晰了。
看来,如他所想,死士之事终要了结了。
只是,真能动得了那座稳稳而立的国相府吗?
韩束望见他慢慢地负起双手,在房中踱着步,步履沉沉,缓缓地走到侧窗边,视线望向窗外。
冬日已深,此时窗外皆是一片枯枝乱木,孤零零的枝条,枯落落的树干,虽是暖阳融融,却是清寂不减。
澹台肃珩不知不觉地拧了墨眉,眉心紧蹙,清俊的脸庞上寒意森森。
“将军!”韩束微微侧身,低低地唤了一声。
澹台肃珩并未应声,稍稍仰起面庞,望向窗外的目光愈加深远悠长。
半晌,淡冽之音倏然而出:“去备马。”
“将军,要去哪儿?”韩束略微一惊,抬眼看向窗边的深青色侧影。
“庆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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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戌时方至。
镜花楼中正是热闹之时。空阔的堂中,琴音袅袅而飘,宾客满满。抚琴的自然是红绡无疑。
二楼后厢中,竺饮清已换了衣裳,却未立刻出门去。她在房中踱了几步,心中略有不安。
半刻钟前,小春就来传了话,孟隐已经来了。
昨日那般一闹,这会儿才她忽觉心下似有些许窘迫。
只是,这事也是避不过的。
这楼中之事一日不结,她便要见他一日。别管如何,他是恩客,总得留个回寰的余地。再者,昨日之事,他虽是暴怒,却并未真正为难她,似乎也未在柳眉那儿多说什么。还有,他离开前留下的那句话……
竺饮清凝眉一叹,不再细想,起身往门口走去。
到了雅室门外,她轻声叩门。
“进来!”朗朗一声从房内飘出。
她推了门,跨进门槛,朝着帷帘内的矮榻望了一眼,就望见榻上那黎色身影并未转头,他微微颔首望着檀木棋盘,侧脸一片安宁沉静,乌长的密发在暖黄的灯光下熠熠生辉,皙白长指轻移云子。不爱弈棋的他竟也会独自而弈!
她还以为,如此无趣的事只有她会做呢!
无意识地,唇角轻轻扬起,转身轻轻地将门关上,缓步朝一脸专注的他走去。
她并未唤他,兀自坐在了对面的榻台上,静默地望向弈局。片刻,她低声开口:“这局,黑子必输。”清灵之声,浅淡飘渺。
对面的男子闻声抬眼,视线投向她,凤眸之中柔光淡淡,无惊无异,无波无澜。
片刻,他忽然勾起淡朱薄唇,浅笑怡然。
“果然,即使是自弈,我这双眼睛也是比不过你的!”语声平平,却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黯淡。
“呵!”竺饮清垂眸轻笑,浅声道:“不过是当局者迷罢了,孟公子慧眼如鹰,心中自是比我清明得多!”
这话似是台面上的自谦之辞,却也暗藏意味。
经过昨日,她心中对他更加疑惑,却觉得他似已将她看得通透无比。
话音落,孟隐却未有言语,眸珠忽然沉了些,似有瞬间的怔然,很快便复归平静。他唇畔的笑意仍在,只是浅薄了许多,语声仍是沉静:“很多时候,心中清明未必是好事。”
竺饮清微讶,忽觉接不上话。
他这一句,似是平淡的一叹,然而听在她的耳里却似在暗指什么。
半晌,她未有言辞,只凝眸望着对面的男子,忽觉他眉眼间似有隐隐愁绪。那明若白玉的俊容上,虽是浅笑,却是凉薄之意。竺饮清似乎感觉到一丝寒凉之气缓缓入心。
“呵!”他忽然低首,畅快一笑,眉眼弯弯,转而又抬头看向她,语出轻快,道:“白姑娘今日似乎沉重许多,是否……昨日被孟隐惊到?”
他问得那般随意,神态自然,似乎昨日那般暴怒之态只是她的一瞬幻觉。
她心中有惊,自然反应迟钝,只定睛望着他,不知如何答话。
他见她不言语,便又朗声而笑,道:“看来,还真是被我吓着了!”
竺饮清心神回转,轻抿薄唇,敛眸道:“孟公子,有时候,我觉得……我真的一点儿也看不明白你。”
她神色凝结,眸中略带探究,语声稍沉。
孟隐微微一愣,转瞬,面上笑意又现,缓缓道:“难道……白姑娘对我也有兴趣了?”
这话带着一股子揶揄之味,竺饮清自是听出来了,却只薄淡地瞥了他一眼,道:“我对奇怪的物事都有兴趣。”
“是吗?”孟隐接过话去,扬声道:“若是此时有个机会,可以让你了解我,白姑娘有兴趣吗?”
竺饮清惊讶一笑:“哦?如此热衷于神秘的孟公子会给别人这个机会吗?”
孟隐含笑道:“如果这个‘别人’是白姑娘,我自然万般愿意!这可不是玩笑之言,这个月末我的云隐山庄便可入住,琴阁中倒是缺了位抚琴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