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样?”女子落地收剑,三步上前,扬眉问道。
澹台肃珩收回遐思,眸珠落定,望见她浅浅泛红的脸颊和微微汗湿的鬓发,眉眼一动,继而颔首一笑:“嗯,不错!”
深眸微弯,目光轻荡,薄唇上扬,是完整的微弧,那竟是个清朗温和的笑容。
这般冷峭的面庞滑上如此笑容,看得竺饮清着实一怔,瞪大眼睛,一脸意外。
“你又去哪儿神游了?”
本似责备的一句,他却仍旧笑着,语声温温。
“哦,没有……”她猛然回神,漫声道:“只是有点奇怪罢了!”
“有何奇怪的?”他挑眉看她。
“我原本以为你除了冷笑,从来都不会好好笑的……”她轻轻侧首,低低地咕哝了一句。
他一怔,笑意僵在了脸上,眼神却是灼人的清亮。
两人相识至今,他从不清楚他在她心里是何模样,乍然听此一言,确实发愣。
原来,这就是他给她的印象?
“你……是这样感觉的?”他微牵唇角,神色难辨。
“嗯,”她轻应,又道:“先前听秦翰说你是木头,如今一想,倒是挺像!似乎,从没见你轻松地笑过……”
她说得很认真,语毕,凝眉看他,眼神仍是那般纯净无污。
他顿住,面色轻变,微不可察。片刻,低沉之音脱喉而出:“你……不是也如此么?”
竺饮清蓦然一呆,眸色忽沉。
他却忽然抬了手,长指抚上她微拧的眉心。
“竺饮清,我们……是一样的人吧?”
语声空漫。
他凝视着她,眼底氤氲的,除了沉郁,似有……怜惜。
微温的指尖触上肌肤,他的气息萦绕四周,竺饮清呼吸一窒,心头跳突不止,竟忘了答话,忘了动作,只怔怔地望着近在咫尺的面庞。
他的淡朱薄唇轻抿着,宛似两片森寒锋锐的细刃,那如镌刻而成的眼角,隐约带了几分晦涩不明的情意。
她心中怦然,耳后发烫。
夕照挥洒,映上两人的身影,彼此在对方的眼中皆蒙上一层飘忽难握的光晕。
园中仍是一片空旷冷寂,唯有两人之间的气氛陡然变了,凝滞的空气中似乎回转着隐约的暧昧。
他的手指慢慢地摩挲着那翠羽秀眉,轻缓温柔。
真实的触感将她拉回现实。
她身子一颤,推开他的手臂,霍然后退,打破了这片刻的淡淡温情。
“那个……”她低眉敛眸,快速抑住心绪,咬唇道,“所以我们才是最合适的盟友!”
“盟友?”他错愕一震,尴尬地垂了手,“所以……”
所以,你只当我是你复仇路上的……盟友?
是目标一致,拥有共同敌人的盟友,就连朋友……都算不上?
他眸光幽闪,神色复杂。转瞬,轻勾薄唇:“你可有想过报了仇之后的事?”
“啊?”她一愣,茫然地抬眸。
“待一切结束,如你所愿,你要做什么?要去哪里?”他定定地望着她,却只看见女子清澈的双眸忽呈一片空茫之色。
是啊,报完仇之后呢?
她恍然惊觉如今的生命里似乎只剩下这一件事,这一个念头。
可不是么?她都一无所有了,还能想些什么?
这世上,所有的亲人都已离去,再无牵挂。
如今,她剩下的,不过是盛大卓然的愤恨和不甘。仅此而已。
她心中哀叹一声,抬首淡淡道:“如果我真能活着走到那一天,那应该……了无遗憾了!以后会如何,我也不知道。也许……我会回竹山,安静地过完剩下的日子,就像……他们希望的那样!”
她微微攥紧了手,空蒙的双目染上冬日深浓的落寞。
他直盯着她,半晌不语。良久,才听她缓缓道:“只是,我的敌人那般强大,大仇能否得报都是未知之事!其实,就算不能活着,能同归于尽我也觉得很好了!”
她说得清淡,他却听得震颤,心头莫名发紧,话已出喉:“我们会成功的!而且,你一定会活着!”
语声略急,带着万分的笃定。
竺饮清微愕,沉默了片刻,才沉声探问:“说来……我至今都不清楚你为何要与郑全为敌,他大手一挥,便遮了北恒的半边天,你为少年新将,若为朝争,更应明哲保身,何必早早树此大敌?仅仅是因为你如今站在庆王一派吗?还是,你同他早有夙怨?”
“你觉得呢?”他竟反问一句。
她侧过头,朝他淡淡一笑:“我又不了解你,怎会知道?不过,我心觉你不似恋栈权力之人,猜测应该别有缘由吧!”
“是夙怨!”他转了身,负手而立,目光遥遥望向远方天际。
还真是夙怨!
竺饮清皱着眉望向那默然挺立的俊秀侧影,心中略一细思,方开口问道:“和你父亲有关?”
话音落,便望见那身影微微一顿,心中便有几分了然,不再问了,转了话锋:“镜花楼一事,我颤自作主,如今倒是将你推到风口浪尖了,经此一事,算是与郑全扯破了脸,他定要记恨于你,只怕往后……”
说到此处,她止了声,带着歉疚的目光看向他。
这番话说得轻柔,入耳温软。他微有诧异,转过身,便见她已垂了眼帘,眉心轻锁。
他走近一步,望住她:“这脸皮迟早是要扯破的!你以为,没有此事,他就会与我安然而处么?如今,至少灭了他的死士!”
他顿了顿,继而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