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即有灭。生老病死乃是天经地义,既在俗世中,人皆不可避免。生命——本在一呼一吸之间。”
布施双手合十,淡然的望向了崔少愆,让后者几不可察的轻挑了下眉毛。
“想必大师定是知晓佛教三法印的。诸行无常与诸法无我,少愆浅薄的认知里姑且不论,但是涅槃寂静当真不算长生?!”
崔少愆将世界上现存的宗教,在她的脑海里全都过了一遍:
据她所知,天国后得永生;伊斯兰教‘今生是短暂的,后世则是永恒的’;犹太教意在长命不死;道教飞升后亦是为了长生……
至于印度教和儒教,印度教的因果报应与轮回,她没有深究过,不好细说;而儒教中的儒学更是家喻户晓,亦是没必要细说。
所以一切的信仰,皆是为了‘长生’这一诉求并不算为过,但是布施的话语让她心中颇为不满。而对方的回答,更是不尽人意的让她直言回怼了过去。
“每个生命皆会经历生老病死的过程。无论是人或物,皆有寿命。大限至,则终结。且是非亡不可,谁都无法逃脱。今日生,来日死——便是‘它们’最好的果报。”
布施看着眉头就差打结的崔少愆,继续的解释道:
“佛家认为,每个生命死后,皆要陷入那三世轮回之中。前世的‘业’,今世来消;今生的福德,来世去享。直至每个生命都脱离轮回的苦海为止,生生不息……故,‘今日生,来日死’便是众生最好的果报。”
“来世去往西方极乐世界,便是涅槃的境界?!”
听着布施的解释,崔少愆总算搞明白了涅槃寂静的含义——成佛寂灭、安乐无为、解脱自在。
但是这些种种,在她理解看来,也算是“长生”的一种,如此说来,宗教之间的文化与存在,并不是很冲突。
心思蓦地犹如入定老僧的崔少愆,仿佛有了依仗一般,再次地追问道:
“大师,这世间,当真没有什么人或物,可以万世长存?”
崔少愆认真的盯着布施的眼眸,直勾勾的望了进去。生怕对方有一丝一毫的动摇与反悔。
“在贫僧有限的认知里,并没有。”
布施这次给予了崔少愆一个斩钉截铁的答案。彻底的安抚了她拿焦躁不安的心情。
没错,此刻的崔少愆,她急切的需要这个世界的人,最好是得道高僧们,由他们来佐证一件事实,一件最近她不断经历的荒谬事实!好让她知晓,并不是她或者这个世界出了问题,仅仅只是接触的人有问题而已!
颇为幼稚的求同存异,但是眼下的她,却迫切地需要它。
了却了一桩心事的崔少愆,在心中的巨石落地后,总算是有空闲的时间,去询问一些其他方面——她颇感兴趣的话题了。
“不知大师,可否会为了儿女情长而放弃家国大义?”
“施主,为甚会有如此一问?莫不是施主要进行艰难的抉择,舍小家而保大家?”
布施看着面前那温文尔雅的少年郎,实在是无法将其与保家卫国联系到一处。
“亦非如此决绝,只不过——君要丞相死,丞不得不死罢了。”
崔少愆想起了她之前的种种承诺,有些许感慨的回答道。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为!”
布施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崔少愆,不疾不徐的提点着她。
“大师竟会如此劝诫少愆,当真是稀奇。”
“施主一颗慈悲心,贫僧并不想让其,淹没在这世俗的洪流之中。”
“少愆不过一介俗人罢了,大师谬赞了。我只想要日进斗金便可。入世即出世,出世却也入世,如此阴阳平衡,岂不妙哉。”
崔少愆眉眼弯弯的朝着布施由衷的感谢道。并很是摆烂的阐述了她自个儿的“知足者常乐”的市侩心态。
“不若等施主归来后,再与我论一次道,可好?”
布施亦不着急评判崔少愆的此言此举,只是淡定的提议着。看着在蒲团上早就坐不住的少年郎,亦不再强求对方能如他一般,不动如山。
“妥,既如此,那少愆便不再叨扰了,就此别过!望我归来之时,可以看到大师那大惊失色的神情。哪怕是后悔的失态神色,少愆亦想要先一睹为快。”
自认不论多久都会是这般行径与想法的崔少愆,很是自信的拍打着发麻的双腿,从蒲团上缓慢的挪了下来。
“既如此,那贫僧便静等施主的再次归来。”
朝着对面的少年,再一次的双手合十后,布施亦是站起了身来。
只不过相较与某些人的狼狈……大师毕竟是大师。担得起不动如山的佛心与韧性。
目送着崔少愆的离开,布施再一次的琢磨起了二人之间,那幼稚又较真的可笑约定。没想到佛心坚定的他,亦会有“闲情逸致”来介入别人的因果,当真是新奇又……有趣。
究竟涅槃,不生不灭,轮回……亦算得上是“长生”之道吧,只不过目前的他,修为尚浅,并未真正的悟出涅槃二字的含义便是。
回忆起那个四股十二环的禅杖梦境,以及那在梦中出现的少年郎,布施失笑地摇了摇头,再次朝着离去的崔少愆,双手合十地微鞠了一躬。
再不济,他都不会掐人脖颈的!奇怪的梦境;奇怪的行径;奇怪的相遇;当真是离谱又恰到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