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跌跌撞撞的夺门而出。/p
床上的人忽然有了意识,多日的病痛已让她干瘦赢弱,面色蜡黄,她翻身挣扎着,迷迷糊糊低喃着:“西子…西子……”/p
声音沙哑,一双慈善的眼神没有焦距,她喘息着,微微张着嘴。/p
“什么?”/p
室内只剩下一个男人,她说的声音越来越低,弥微微凑近,那病中口腔内的热气扑到他的脸上,也丝毫没有躲闪。/p
“没想到……最后,是你—”/p
她的眼睛浑浊着,隐隐约约看见一个人影,苍白着脸,站在旁边又不似小时候见到的高傲。/p
这份陌生的温柔将她抱了起来,轻飘飘的,在月下的窗台消失不见。/p
“没有你做决定的机会了。”/p
……/p
阿西一生当中见到的奇怪事多了,直到她三十岁,背上背着娃娃,也依然清清楚楚记着那一天的事。/p
她和父亲跌跌撞撞的跑回来,进门发现空旷旷的、一切都不见了,病重的母亲,还有那个男人,她的男人—/p
他们找遍了小镇,贴了告示,最后都被铲除,利用出集市的机会去另一个小镇打听,也一无所获。/p
渐渐的,父亲开始不提这件事,这个人,他认为这是好事情,毕竟母亲的尸体没有赤裸裸摆在那里,一切都还有‘活着’的念想。/p
她没有提那个男人,所有可能性都被自己吞进腹中,每日还是那个贫穷的面包女,辛辛苦苦活着一年又一年。/p
那个男人,也如忽然闯入梦中的神谛,梦醒来,什么也没了。/p
阿西二十五岁,街坊邻居将她促和嫁给了隔壁镇上的一个土地主,年仅七十高龄,时常会对着她猥琐的笑。/p
她第一次见到自己的高龄丈夫,内心平静不已,她想着,这样糟蹋自己,那个人会不会心疼,会不会出现把她带走。/p
一切都是现实,她败在了现实手里。/p
弟弟已经到了上学的年龄,镇上只有一所学校,只有那些达官贵人的儿女才可以去,她看见弟弟渴望的眼神,望着那些从学校出来,昂首挺胸的人—/p
大致上镇里的平民都大字不识一个,包括她自己,可阿西心里就是有一种恨,从小到大都是帮衬着弟弟,她愈发的渴望金钱。/p
嫁去那户人家的晚上,有钱的老头让她把衣服脱了,她就望着窗外的月光,一点点褪下自己的衣服。/p
那天晚上,就这样过去了。/p
转眼间,她都三十多了,背上一个小娃娃,她的老丈夫已经去世,阿西已经作为那个富豪家的大主人,金钱傍身。/p
家里原本就有两大个夫人,一个已经去世,一个老年耳鸣迟钝,不问世事。一生诞下了三个孩子,都对她这个年轻的夫人怀着恭敬。/p
这就是阿西的一生,她如愿的让弟弟上了学校,出国,现在是一名宝贵的科学人才,而她慢慢发现两鬓长了白发,眼角的细纹也愈发明显。/p
三十一岁,她渐渐的老了。/p
有一天,阿西从精贵的马车上下来,奴隶恭敬的扶着她的手,轻声细语在她耳边说话。/p
她的视线落在一旁的酒吧门口,一个男人靠在那里抽烟,墨色的头发遮住些许眼眸,凌乱的张扬着桀骜不驯气息。/p
他还很年轻,二十出头的模样,阿西想起了那个男人,现在兴许已经四十了。/p
她站在路边,肩上披着白裘皮草,脸上画着浓妆,红唇遮盖着沧桑的痕迹,她往歌剧院里走,又忍不住回头看了酒吧那头一眼。/p
酒吧门前抽烟的男人,等到了自己心爱的姑娘,他把烟掐了,一个年轻的女人从巷子口出来,挽住他的手,模样端庄可掬。/p
他们一起上了一辆跑马夫的车,逐渐的消失在街道尽头。/p
“夫人……”/p
一旁的奴仆恭敬唤她,这个优雅富态的夫人回眸,神情中带有留恋,嘴角衔着微笑。/p
精明的奴隶马上询问:“夫人是看见什么好玩的东西了么?”/p
“不。”她轻轻摇头,“我看见了全世界。”/p
夫人步步生莲的往剧院里走去。/p
奴隶在后头摸不着头脑,面色迷惘的跟上前。/p
纸醉金迷的生活,马上能让她忘却烦恼。/p
台上的演奏家饰演出人生百态,华丽悠扬的音乐冲刷头脑。/p
这一辈子,就这样过去了。/p
阿西的指尖轻轻敲击座椅,嘴边衔着笑。/p
—/p
“我曾经约定,要一辈子陪在一个男人身边。”/p
风月轮回,她已经白了头,坐着轮椅,无力的依靠着后背,望着一个个娇嫩的脸,讲着故事。/p
“奶奶!奶奶!那个人是爷爷吗?”/p
小屁孩儿们围在奶奶身边,好奇的眼睛盯着这个饱经世故的老人,其中一个穿着花裤衩的男孩调皮道:“肯定是爷爷啦!你们是不是傻~”/p
“可素爷爷很早就去世了,奶奶当时才二十八岁,就不能有第二春嘛—”/p
“奶奶奶奶,你说是不是。”/p
“哎呀,我的小宝贝们,真聪明……”/p
阿西笑着,手一个个抚摸过小小的脑袋。/p
“奶奶,你还是没有回答我们,是不是呀—”/p
“是是非非,真真假假,你们以后长大了就知道了。”/p
“啊!真想快点长大。”另外一个小男孩扒拉着嘴,笑的灿烂,眼中充斥向往,“奶奶,我们还有多久长大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