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中忽有一人道:“我识得他,我识得他。”排众而出,大声道:“诸位,听我一句。这人确是薛司法门下,名叫,名叫李驼子,是薛司法的账房先生,你们看,他是不是个驼背?”指向驱马之人。/p
众人看去,果是一个驼背,身上衣裳穿得也颇为工整,面目和善,不像是那等混世恶棍。/p
如此一来,众人信得几分。/p
被惊之人眼见事态要糟,怒道:“口说无凭,可有薛司法信物?若无信物,便得把马当下。”/p
驱马之人苦道:“事态紧急,走得匆忙,哪来的信物?这位大哥,若是在往日,你要当马,那便当马。可是如今人命关天,我得去请大法师来捉妖,没马哪成?”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块银子,递将过去,赔笑道:“这二两银子大哥务必收下,待我请了大法师来,我家大人定有重谢!”/p
得了银子,被惊之人大是犹豫。他只是皮外伤,本不打紧,如今别人好话歹话说尽,行事也颇是周致,他又岂能硬扛不下?当下便松了马尾。/p
一干看客见事已了,却不肯散,纷纷问起妖怪来。要知道这海丰郡毗邻罗孚山,向来是人安畜静,妖邪不近,出了妖怪自然是大奇特奇之事。人皆有好奇之心,正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但是李驼子却不肯细说,只管翻上马背,驱马要走。/p
这时,突听一声高喝:“且慢!”/p
李驼子正准备打马扬鞭,听得喝声,回头看去,就见一个仙风道骨的老道士越众而出,向他走来。这老道士生得眉骨威严,背上剑匣露肩三寸,行走时,大步带风,慑人心神。李驼子心下一紧,翻身下马,作揖道:“法师唤我何事?”/p
大唐天下,有道真人方可称为法师,等闲之辈只为学法弟子。/p
老道士道:“我且问你,去罗孚山所为何事?”李驼子一怔,答道:“请法师来捉妖。”老道士笑道:“你既唤我法师,何必舍近求远?”/p
“这……”/p
李驼子颇是犹豫,这老道士一看便是高人,但是那妖怪也是非同小可,临走时,薛司法可是一再叮嘱他,勿必请得花首寺的大和尚与都虚观的大法师同来,佛道齐下,一起拿妖。他只是个账房先生,可不敢违了司法大人之命。/p
老道士见李驼子犹豫,他心中自有计较,便举目向城西看去,按大唐律,一应官司衙门都在城西,正应紫气东来,恭迎太上玄元皇帝老子,李唐天下,奉老子李耳为始祖尊宗。/p
看罢,老道士沉声道:“这妖怪可是起于昨夜子时,来时阴风煞人,晦气满天,偏生鸡犬伏宁,不闻其声?”/p
一听这话,李驼子顿时一惊,再一回想昨夜之事,那妖怪来时的确是子夜方过,阖府人静,众人于睡梦之中忽觉寒冷异常,掌灯而起,就见院中泛着一层绯红,而那些家禽牲畜无不禁若寒蝉,就连府里平日最是凶猛的一头老黄犬也吓得尿了满地,不敢作声。/p
如此一想,李驼子更觉老道士定非等闲之人,一定是那得道真人,当下便道:“老法师如何得知?”/p
老道士冷冷一笑:“嘿,妖气冲天,晦气盈阵,寻常人自是看不出来。”李驼子道:“老法师,这倒底是何妖怪,为何如此厉害?”老道士道:“是何妖怪,现下却不便与你分说。你且速速带我回府,自会手到擒来。若是晚了,便是神仙也难救。”/p
听这老道士把话说得极重,李驼子心下愈发犹豫,悄声道:“不瞒老法师,那妖怪端得厉害,法师孤身一人,怕是,怕是施展不开,难以擒来。”/p
“谁说道爷是孤身一人?”老道士挥手招得小道士来到近前,笑道:“这位是沉央法师,与我一道游方多年,伏妖无数,有我二人前往,那妖怪只有死路一条。”/p
“沉央法师?”/p
李驼子挑眉一看,只见这小道士眉目清秀,稚气犹存,怎肯相信?老道士知他心思,冷声道:“切莫小看沉央法师,他可是宗圣宫的大法师,今日能遇见我二人,那是你阖府气运到了。”/p
“宗圣宫!”/p
李驼子吃得一惊,这宗圣宫可非等闲,乃是天下道门领袖,原名楼观派,尊奉太清老子,习太清大法。大唐初年,开国皇帝李渊褒奖有嘉,又是赐田又是赐地,还亲自更楼观派名为宗圣观,直至武周时期方显颓势。/p
当今天子拔乱反正之后,赐观为宫,宗圣宫一洗往日颓势,愈发锐进,门人弟子众多,出入皆是帝王之家、将相侯府,寻常人家几曾见得?/p
老道士见李驼子被震住,嘿嘿一笑,突见那被惊之人按着脑门要走,又是一声高喝:“站住!”/p
被惊之人正准备走,被老道士一声大喝吓得浑身直抖,转过身来,赔笑道:“老法师唤住小人何事?”/p
“何事?”老道士冷冷一笑。被惊之人心中没底,愈发忐忑。这时,老道士却问:“你要去哪里?”那人指着满头鲜血道:“小人头痛,想去城东寻郭金疮治治。”眼神颇是闪烁。老道士心知肚明,嘴上却道:“大法师就在眼前,何需去寻甚郭金疮李金疮?沉央大法师一符便可治得了你。”把那个‘治’字咬得极重。/p
“这……”被惊之人按着脑门后退数步,直想开溜。/p
一干看客本已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