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声从琼霞院方向传来,冷冷清清,平平淡淡,如水流叶。青年游侠听得不由一怔,这琴曲他很是熟悉,名叫《水龙吟》,五年前在海丰郡,有人曾弹这首曲子给他听。他心想,不会是她,她已然嫁人了,她夫君待她情深义厚,怎会在这栖霞山庄里?定然不是她。/p
“快走,快走!”/p
这时,不远处响起几声喝骂,一群女子被人押解着走来。青年游侠定目看去,但见这群女子穿着黄白相间道袍,人人神情萎靡,竟是西华山的女道人。他心头一奇,暗想,那薛暮容是天地盟的人,怎也被擒了?嗯,是了,薛暮容虽是天地盟中人,她的徒子徒孙却未必便是天地盟中人。/p
“滥兮拚草滥,予苍枑泽,予苍州……”/p
青年游侠耳识大展,突然听得一阵稀奇古怪的语调,听得这声音,他浑身大震,这是岭南方言,唱得是楚辞,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他自小便在岭南长大,自是对这方言无比熟悉,当即朝声音来处看去,就见巷道里走来一群人,俩俩成行,每二人抬一人。/p
抬人者自然是天地盟中人,抬的当然是阶下囚。/p
一人走在最前面,佝偻着背,边抬边唱,头发零乱,身上穿得道袍满是油污。因他走得慢,后面那人骂道:“格老子,你唱个锤子,快走!”他回头笑道:“莽夫,我唱得甚么,你自是听不懂。”后面那人大怒,叫道:“少给老子装疯迷窍,你皮又痒了不是,要大爷给你展一展?”/p
那人头一缩,陪笑道:“岂敢岂敢,徐某不唱了。”/p
后面那人又骂了一句,前面那人摇头一笑,走得更快。/p
青年游侠心下一动,无声无息窜入身旁院子里,寻得一壶酒,细一探查,无毒,咕噜噜灌了一气,然后闪身而出,站在大道上,突然晃了两下,栽倒在地。/p
“咦,那里又躺着一个,快去把他抬了。”/p
青年游侠倒下时,那群人刚好走到佐近,当即便有人叫道。走在最前面那人瞅了一眼,说道:“那只是一个小厮,抬他作甚么?”/p
后面那人骂道:“徐知明,你眼睛瞎了么,没看见他腰上挂着剑?你去,把他扛到琼霞院。”/p
“我?”徐知明抬起头来。/p
“不是你,难道是我?”/p
后面那人一瞪眼,徐知明忙陪笑脸:“好,好,我去,我去。”朝青年游侠走去。/p
青年游侠躺在地上,嗅得酒臭汗臭,奇臭难闻。/p
徐知明抓住他手腕,往背上扛,边扛边低声道:“你们这些狗眼看人低的东西,若不是徐某一身本领尽失,走又走不得,逃也逃不得,今日便要大开杀戒,把你们通通杀光。”/p
说着,抬头看向琼霞院,嘿嘿一笑:“也把你杀了,你这个狠心毒辣的小贱人,徐某与你无冤无仇,你却把我害到如斯境地。就你也配弹琴,还弹水龙吟,你想弹给谁听,难道是弹给这满庄的妖魔鬼怪听?嘿嘿,终有一日,教你落在我手里,徐某也不抽你的筋,拔你的皮,只把你那虚假面目一扯,拔光衣裳,扔到大街上,徐某弹琴,引人来听来看。”/p
越说越是狠毒,越说是越是得意,竟然哈地一声笑起来。/p
“格老子,你在笑甚么?莫不是又在诅咒圣女?”前面有人吼道。/p
徐知明吓得浑身一抖,忙道:“没笑,没笑。岂敢,岂敢。徐某是在祷告上苍,唯愿天可怜见,护我天地盟千年万年,佑我圣女仙寿永享。”/p
“你这个狗屁精。”前面那人又骂了一句,有人接口道:“说来也奇,圣女向来慈悲,为何却要让林若虚抽他一魂,令他疯疯傻傻?若说有仇有怨,为何又不一剑杀了他?”/p
先前那人笑道:“圣女心思,你我这些粗人如何懂得?不过,你且看他,人不是人,鬼不是鬼,当真是生不如死。依我看,就算他想死,怕也上天无路,入地无门。”/p
“原来如此,怪不得圣女走哪都要带着他,想来是要看他这样疯疯傻傻,终生终世。”/p
“不可妄议圣女,快走。”/p
又有一人喝道。/p
众人心头一凛,加快脚步,朝琼霞院去。/p
徐知明背着青年游侠落在最后面,他浑身本领尽失,背着百三十斤人,走得极慢,每走十几步,必然喘上一阵,汗水涔涔而下。/p
青年游侠伏在他背上,嗅得汗臭熏天,只得苦苦忍耐,心想,徐知明作恶多端,当有此报,只是不知他与那圣女有得甚么仇,那圣女竟要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p
来到琼霞院,徐知明把青年游侠往地上一放,那地上早已放得许多人,不是和尚便是道士,或是游侠。徐知明背了青年游侠一路,汗落如雨,一屁股坐在地上,喘气如牛。/p
青年游侠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突然听得轻微脚步声,有人走到近前,叫道:“你这个乞丐,谁让你在这里喘气?快与我来,要不然,小橘子一口吃了你。”/p
“我是乞丐,我是乞丐。”/p
徐知明从地上爬起来,嘟嚷而去。/p
“仙嗡。”琴声嘎然而绝,一个女子声音淡淡道:“都与他们解了吧。”/p
“是。”/p
众人齐声道,便听脚步声不断,紧跟着是簌簌声音,想是天地盟中人正在施展手段,唤醒躺在地上的一干人等。/p
众人纷纷醒来,即有人道:“阿弥陀佛,妖孽妖孽。”又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