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那人吐出一口气，冷声道：“有何异处？”/p
沉央摇了摇头。/p
那人眉头一皱，托起玉鸡子，借着月光细细端祥，看得一阵，喃喃自语：“妖物虽已除，你为何不显？为何不显？”越说越大声，仿佛是在质问那玉鸡子。/p
玉鸡子是死物，当然不会答他。沉央有气无力，喘气不已。/p
“你既不显，要你何用？”/p
那人倏而大怒，便欲将那玉鸡子朝石头砸去，手已扬起，却又慢慢放下，揣入怀中，朝着远方道：“多谢。”/p
峰上仅有二人，他在谢谁？沉央忍着余痛，顺着他目光看去，只见远处一株不老松上站着一条黑影，身量不高，体态纤细，背对着身子，看不见面目。/p
“何必谢我，即便我不来，你也能盗走沧海珠。”树上那人轻声道。/p
一听这声音，沉央浑身一抖。/p
“你能来，我便需得谢你。”驼背人道。/p
“我来，也不是为你。”树上人转过身来，看着沉央，目光如清水，赛过天上寒月。/p
驼背人哈哈一笑，又咳嗽了两声，喘气道：“只是今夜终是功亏一溃。”/p
树上人道：“我不知甚么是功，我只知，妖物已除。”/p
驼背人再咳两下，咳出一口血来：“险些陪上一条命，只除妖物，我心不甘。”/p
树上人道：“你若再不把沧海珠还回去，罗公远察觉了，定会发疯，而那人必会因你而丧命。”/p
“哈哈，哈哈哈……”/p
驼背人笑将起来，笑声不尽沧桑：“一夜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海洋深，是该还回去。”挣扎着起身，回过身来，怒视沉央：“小子，老子今夜不取你性命，改日再来，定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曲指一弹，沉央哑门穴顿解。/p
“谢，谢……”/p
沉央趴在地上，伏地不起，非不他不想起，而是浑身无力。/p
树上人道：“他又不是傻子，你演给他看，骗得了自己，骗不别人。”/p
“嘿嘿，老子与他有仇，总有一天要把他挂明德门上，让天下人笑话。唉哟……”/p
驮背人边说边朝悬崖走去，突然脚下被石头一绊，栽在地上。沉央大惊，正想勉力起身去扶。那人却已爬起来，气冲冲奔向悬崖，待至崖边，双袖一展，向下掠去，犹如一只驮背大鸟。/p
树上人叹了口气，飞身而下，助驮背人落在崖下，反身而回，再临峰颠。/p
她一步步朝沉央走去。/p
沉央背靠着大石头，不住喘气，目光与她对视。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他未婚妻，清河县主程玉珑。/p
“你，你又救了我一命。”沉央喘气道，他现在只能喘气，动弹不得。/p
“救你得人是他，不是我。”/p
程玉珑走到沉央身前，歪着脑袋看他，仿佛在看他是妖怪还是人。沉央与她目光相对，自惭不已，败下阵来，看向别处，说道：“大丈夫恩怨分明，救便是救，我又欠你一条命。总有一日，会尽数还你。”/p
“你拿甚么来还？”/p
程玉珑斜移两步，走到沉央面前，令他目光难以躲避。/p
沉央无奈，只得低头，看着她的脚尖，心想，她是公主的女儿，又是甚么县主，一生荣华富贵，还是玉清传人，本领只怕不在李行空之下，我又拿甚么来报答她？若说一命报一命，她那般本事，何需我救？/p
想来想去，竟是惭愧得无以复加。/p
程玉珑见他冷汗直下，只当他是痛得狠了，轻轻道：“你，你还痛么？”/p
沉央摇了摇头，忽又赶紧点头。程玉珑微微一惊，蹲下身来，掏出一粒药丸，递将过去：“把它服了。”/p
沉央心下更是惭愧，哪里敢接，忽闻清香盈鼻，心头不禁一荡，当即抬目看去，只见程玉珑正淡淡看来，那目光纯静如水，纤尘不染，他心头又是一愧，低头暗骂，沉央啊沉央，你便这般没骨气么？/p
程玉珑见他不接，轻声道：“这是龙虎续命丹，与你伤势大有好处。”/p
“沉央，沉央还不起你。”沉央低着头，看着她脚尖说道，声音颤抖。/p
程玉珑一愣，淡然道：“我若不要你还呢？”/p
沉央心头一振，抬起头来，直目看她，昂然道：“师傅说过，人浮于世，匆匆百余年，恩不可忘，义不容绝。”/p
程玉珑目光一黯，淡淡道：“我并不是要辱你，只是甚么都是你师傅说，你自己便没有想法么？”/p
沉央一怔，说不出话来，他自幼便随着老道士，老道士一言一行对他影响极深，老道士亡后，他一心一意便是承师之志，代师立道，所念之事，不是报仇便是报恩，却从未想过一己之愿。/p
“把嘴张开，啊。”/p
程玉珑低声道，声音很是温柔，像哄小孩一般。沉央下意识张嘴，她微一弹指，药丸即入沉央口中，沉央还没尝出味道，药丸便已顺喉而下，清清凉凉，一路荡涤，荡得他浑身上下一轻，伤痛尽减。/p
“唉……”沉央叹了一口气，暗想，不想欠她，终归还是要欠她。/p
听他叹气，程玉珑知他所想，抿了抿嘴，移步坐到他身旁，也不说话，抱着双腿看天上星辰。/p
柔和月光晒在她脸上，泛着淡淡玉辉，眉目似烟，如梦似幻。/p
沉央悄眼看去，心下又是一荡，赶紧敛了心神，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