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含笑着点点头,拉着春心手道:“这小道童长得好,还有一张好嘴,老妇人真是越看越喜欢。”
又问:“你今年几岁?”“在道观里几年了?”
她都一一答了。
老夫人笑着与她闲聊几句,又对天同重提了那事。
天同频频给春心使眼色,那一回在京城他只是顺嘴一说,老夫人忧心孙子,问他何时能归?他也是觉得自己不是京里人,将来未必有机会再见,便说在三年之内,肯定能见。
没想到今天人家居然追这儿来了,让他上哪儿给老太太找孙子去?
春心想当做没看见的,可是毕竟在清心道观里,天同又是他们请来的,真若跌了面子,连带的清心道观也要名誉受损。没奈何,只得替他担持着。
她对方老夫人笑道:“您稍待一会儿,小道还有好些吃食,这就出去做了给您端上来。老夫人旅途劳顿,不知在这儿用膳可好?”
眼看着中午了,他们爬了这半天山路早就肚子饿了。又尝了春心的手艺,自是心中向往。方老夫人含笑着点头,“如此甚好。”
春心拿着托盘走出去,转身到了清心的禅室求救来了。
清心正闭目打坐呢,见她进来,问道:“那方施主一家可要走了?”
春心摇摇头,“一时半会儿还走不了,师父,那个天同惹出事来了,师父进去瞧一眼吧,别让他毁了道观的名声。”
清心道长脸色微沉,“我瞧着你才惹出事来了,出家人不打诳语,你在观里造谣生事,真以为师父是摆设吗?”
春心一听,慌忙跪在地上,口称:“罪过。”她也是这些年在外面跟人斗心眼,完全把出家人的戒律给忘了。此时才意识到自己做错了,出家人打了诳语也就算了,最要紧的是实不该拿祖师爷的殿堂开玩笑。一旦发生灾祸,有撞伤踩伤,她就是忏悔一百万次也弥补不过来。
清心道:“你既已知晓,就去山门前跪着忏悔吧,什么时候真心悔过,能像个出家人了再回来。”他说着顿了顿,“还好今天没出什么事,否则为师与你师徒缘分便尽了。”
师父平日里说话嬉笑怒骂。很少有这么严肃的时候。春心心里也害怕。低声道:“是,师父。”
她转身出去,出了禅堂,想起要紧事还没事又转走回去。苦笑道:“师父,忏悔的事能不能回头再说,那几个施主还等着我做饭呢。”
清心点点头,“你晚课的时候再去吧。”
春心走了,他起身也跟着出去了。
那个天同也是个麻烦精,嘴又不把门,他怎么也得到讲经堂里去看看,可别惹出什么事才好?
摇着头往外走,有些后悔让这些人进来。一个个都不省心,弄得道观里乌烟瘴气的,还给他派了那么多活,他现在连出去赌一把的时间都没了。真是道门不幸,道门不幸啊!
春心到厨房了。做了几道菜,有老醋拌苦菊,蒜泥拌三样,五彩杏仁,芹菜炒千张,蒜蓉香菇黑豆,香菇炒豌豆,都是素素的,吃着也清口。
她只需管屋里的几个主子饮食,至于那些丫鬟小厮的下人,爱吃不吃就跟她没关系了。
都弄好了,泡了一壶香茶,端着进了讲经堂。
这会儿清心道长已经坐在里面了,老夫人问他孙儿的事,他当时便给卜了一卦,笑道:“老夫人慈祥可亲、可敬、可爱,精明宽厚,仁义风趣,儿孙辈个个胜过天仙,您是个有福之人,儿孙环绕,享不尽的荣华富贵,眼前的事也只是个小事,早晚有一天会家人团聚,再不生是非的。”
老夫人听得连声念佛,“道长真是说到我的心缝里了,我就指望家人和睦,能不再生是非。”
“这是自然的,多则一年,少则半年,贵府大少爷定能归还。”
春心听到这儿,不由心中暗笑,没想到师父也这么会说话了。
她放下饭菜就退了出去,有师父在这儿,天同哄着,也用不着她讨巧卖乖了。反正到晚上才要跪山门,这会儿倒不如找地方好好歇歇。
她从里面出来,在道观里随意走着,忽然听见西客房里传出有人说话的声音,却是那些女眷们在嘻嘻哈哈的说笑。
春心也没驻足,直接向山门走去。
山门外方府的管家正坐在一块石头上啃干粮,看见她过来,高声道:“你个小道童,去打些水来。”
春心应了一声,到院子的井里打了桶水拎出来,那些下人们拿着瓢从桶里舀水喝,一个个如牛饮一般,喝前襟都湿了一片。
想到观里享受自己精心烹制的美食的主人,再看看这些粗食牛饮的下人,也不知怎么就有了些感慨。对于出家人来说是众生平等,可人生出来就这么不同,有的人吃肉,有的人吃糠,像她这样的只能吃些粗茶淡饭,也是个伺候人的命。
正瞎琢磨呢,山下匆匆跑上一个人来。
那人一身长随装扮,长得却是身材伟岸,肤色古铜,五官轮廓分明而深邃,如刀刻一般,那张邪恶而俊美的脸上噙着一抹放荡不拘的微笑,让他整个人都显得邪魅性感。
他几个健步爬上山来,看见总管高声道:“爷问呢,老夫人怎么还不来,等着赶路呢?”
那总管慌忙站起来,道:“你去回禀一声,里面传出话来,说得等吃了午饭才能下山。”
那长随粗喘一声,嘴里也不知嘀咕了句什么。他敞开衣服扇了几下,随后走到水桶旁,舀了瓢水灌了嘴里,一边饮一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