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时分,崔珏忽然清醒过来。/p
第一感觉便是胸口很重。/p
第二感觉就是,他动不了了,虽然意识十分清醒,但是他的双手双脚就像是不受控制一般,几乎感应不到。/p
若不是外面微弱的月光照进来,照亮了他胸前紧抱着的剑,他会以为是谁靠在他胸口睡着了。/p
胸口闷闷的,有些透不过气。/p
鬼压床。/p
他脑海中忽然划过这个词。/p
行军打仗,总是要与杀戮搭边,军营之中偶尔也会有夜话,便会说这些无聊的诡事。/p
他从来都是嗤之以鼻,谁敢在军中造谣,扰乱军心,都是格杀勿论。/p
崔珏怎么也没想过,这种事会发生再自己身上。/p
黑暗中,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说不出话来,他被困在自己身子里了。/p
到底是十七岁的少年,心智再老成,也抵不过怪力乱神之事。/p
他脑海中开始浮现出各种道听途说来的诡异事来,当初真该把那些背后嘴碎的人都杀了。/p
崔珏愤愤地想,额角忍不住落下冷汗来。/p
莫非是谁,要取他性命?/p
越到天亮他越清醒,到天边泛起青色的光芒的时候,身上的重量一下子消失了。/p
空气一下子回到了他的胸腔,他长叹一声,翻身下床。/p
一夜没睡,他脚步略显虚浮。/p
红衣看着崔珏黑着脸走出房间,伸了个懒腰,昨天她居然靠在崔珏身边睡着了,早上醒来四仰八叉的靠在崔珏身上,估计是坐着睡得不舒服爬床上去了。/p
她抬头望了望天,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有些窘迫,这不算乘人之危吧?/p
崔珏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营帐尽头了,红衣才不紧不慢地跟上。/p
跟着崔珏三个月,红衣对他的行踪几乎了如指掌,今日他走的这条道,不是他寻常会走的路,像是刻意避开了军中众人。/p
他骑马离开了军中,沿着一条孤僻的小路一路直行,在一条极其狭窄的山道口下马,也不栓马绳,穿过山道便走了过去。/p
红某人自然是在他出发之时,便一跃上了马背。/p
天色大亮,崔珏已经走了一个时辰,身上汗涔涔的。/p
得亏他行军打仗多年,才有了这样好的体力,足以撑着他来到这里。/p
红衣顺着他的视野望去,那是一座小村,遥远地可以看见城中四处开着的桃花以及袅袅升起的炊烟。/p
军营附近居然还有这样的地方?/p
在外面她可没瞧见有什么山花人烟,鬼影都没有一个。/p
下面这些,究竟是人是鬼?/p
她走到崔珏身前,下意识地呈现一种保护姿势。/p
崔珏扯了一根藤蔓过来,绕在自己身上,沿着陡峭的崖壁缓慢下滑。/p
最后稳稳地落在地上,擦了擦身上的泥渍,从村后绕进了一户人家。/p
红衣比他还要快了一步,一进屋子,便首先确认屋中没有牛鬼蛇神。/p
嗯,事实上屋中只有一男一女,看上去似乎都是寻常人,少女正在灶头下生火,另一位男子约莫是三十上下,在门口鼓捣着什么玩意,像是一面旗子,上面模模糊糊地写着什么,红衣未来得及细看。/p
听到翻窗的声音,二人同时往窗口看来。/p
门口的男子一见来人,一双眼睛便放出精光来/p
:“崔兄?我就知道你会回来!想好了?”/p
崔珏脸色很不好,一夜没睡的他眼睛下面是一圈乌青。/p
那男子上下打量了一眼崔珏,啧啧几声:/p
“不得了啊,这回缠上你的可是个厉害的家伙。”/p
这回?/p
红衣敏感地感受到其中的不同。/p
她大概能猜到崔珏这么早快马加鞭地来这里是因为自己吓到他了,只是没想到他从前也有过这样的经验?/p
“是什么家伙?”/p
崔珏脸色阴沉,将手中的剑重重拍在桌子上,阴鹜的眼神压在那男子身上。/p
那男子似乎并没有被吓到,反倒是气定神闲地为自己添了杯茶。/p
“乌衣,去将为师的旗拿进来。”/p
“好嘞!”/p
原本在灶台后睁着一双大眼偷偷观察的少女闻言,急匆匆地跑出门,将方才那男子放在地上的旗子扛进门,气势汹汹站在了崔珏对面。/p
红衣歪着身子看过去,见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大字,一算千金。/p
“一千金,一个子儿都不能少!”/p
乌衣伸出一根手指在崔珏面前晃了晃,脆生生地说道。/p
崔珏眼神扫过来,她一个激灵,躲在了那男子身后。/p
“出息!”他拍了拍乌衣的脑门儿,又对着崔珏缓缓道:“崔兄,亲兄弟还明算账呢,况且我要为你得罪的,那可是鬼神爷爷,弄不好是要折寿的。”/p
红衣十分认同地点了点头,手中的判官笔转了一圈。/p
“要怎么做?”/p
崔珏从怀中取出一块玉来,质地光滑圆润,一看便是上等货色。/p
那男子笑眯眯地收入囊中,一点儿也不觉得羞赧。/p
“好说,我请他来问问,说通了就好了。”/p
他从桌下的小屉中拿出一支清香来,取出火折子点燃了,插在一个古朴的香炉之中。/p
撇过头看了一眼崔珏,/p
“崔兄,请您到门外稍后~”/p
崔珏顿了一下,怀疑地看了一眼桌上袅袅升起的青烟,最终还是抱着自己的剑随乌衣走到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