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野荒原,长风烈烈,四顾雪色茫茫,一望无垠。远处有连绵不尽的雪山,雪山之巅千百年陈积的厚厚雪层,在阳光之下散出刺眼夺目的光。/p
雍黎遮了遮眼睛试图避开那些刺眼的血光,却感觉眼睛一丝也睁不开。她闭着眼睛四处冲撞,除了脚下厚厚的草地雪层,周遭并无他物。许久之后,她感到眼睛酸涩,有两行眼泪不由自主的从眼角流下来。/p
然后她睁开了眼睛,映入她眼帘的,不是苍野茫茫,不是雪山连绵,不是一览无余地白色。/p
而是血色,鲜红的血色,是满目地狱炼火的颜色。/p
她惊得后退了几步,退行间脚下似乎踩在水潭中,低头一看,竟然也是黏腻的鲜血。那鲜血奇异地未曾渗透进去地面,而是极其缓慢缓慢地流淌,向四周蔓延扩散。/p
渐渐地连远山也被覆盖,直到天地一片皆是深深浅浅的血色。那红突然摇晃升腾,升腾出火光剧烈燃烧,天地四野仿佛都要被一烧而尽。/p
雍黎觉得那火已经烧到自己身上,从头到脚都仿佛被置于火炉中焚烧炙烤,不得救赎,直至身化飞灰。/p
她只能漫无目的地四处狂奔,期求从这样的无尽无涯中寻到一方可以容身的去处。/p
然后她听到……/p
“凤归,凤归……”/p
那声音低而缓,有杏花烟雨的温润,有静水深流的沉厚,有古寺钟声的空灵,那般从天际传来一样的遥远竟似远古神祗的吟唱之声。/p
雍黎觉得仿佛有阵风吹来,吹散了空气中的灼热,吹散了荒野上处处弥散的血腥气息,仿佛是她的救赎,她停住仓皇的脚步,四顾辗转,然后迎着那风来的方向张开的怀抱。/p
风顿时盈满了她的袖子,破空中一束光照下来,她仿佛看到一人远远地朝她伸出手,极缓极缓道,“凤归,别怕……”/p
雍黎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头痛欲裂,脑子不清明,眼睛也看不清明,只隐约看到似乎有个模糊的帐顶。她只得再闭上眼睛,却想起仿佛火山血海的里走了许久许久,昏昏沉沉中隐约听到耳边有人不断呼唤的声音。/p
“凤归,醒来。”/p
那声音又现,这次是真真实实响在耳畔,极轻极缓极欣喜。/p
那声音让她瞬间有片刻清醒,她努力地睁开眼睛,看到的果然是一处大帐帐顶,她还未来得及思考身处何处,然后便是一人清华无双的面容。/p
谢岑面容整洁,依旧风华绝伦,只是眼睛里却布满血丝,仿佛多日未眠。/p
“可还好?”他看着雍黎再次睁开眼睛,伸手覆上她的额头,笑问。/p
他声音醇厚清朗,一瞬间仿佛与梦魇中那遥远的给予她救赎的声音重合起来,雍黎突然缓缓笑起来,她面色苍白,气力全无,而笑容却带了三春温暖和熙的桃花色。饶是谢岑与她见过那么多次,也曾见过她清凉浅淡的笑意,或是冷肃冰寒的笑意,却从未见得她有如此笑容。/p
雍黎点点头,因气力不胜,又缓缓闭上眼睛,只是嘴角笑意却仍然微微勾着。/p
“你笑什么?”谢岑见她回应,终于算是放下心来。/p
雍黎没回他,谢岑又道,“吃些东西么?”/p
他说着也不待雍黎回应,便让人送进来些汤水吃食。/p
谢岑亲自端过来特意吩咐伙房想办法做来的红豆红枣银耳羹,缓缓搅动了几下让热气散去几分,方舀了一勺送到雍黎唇边。/p
雍黎感觉到唇边温热的粥食,却没有张口,只缓缓摇了摇头,努力开口蹦出几个字,“我……水。”/p
“要喝水?”谢岑问,又看看碗里汤羹,道,“这汤水并没有熬得粘稠,喝这个也一样,水喝多了过会药喝不下去。”/p
雍黎再次摇摇头,“漱口……”/p
谢岑有些哭笑不得,觉得这家伙虽是世家里娇养着出来的,但惯常也不是个十分要求颇多的人,竟然也能这么麻烦。不过躺了两天,不漱口就不吃东西了么。/p
他认命地端了水来,一手托着她头,举杯送到她唇边,见她喝了一口,又另取了杯子让她吐出来。/p
如是两番,雍黎才觉得嘴里的苦涩被压下去几分,心里却暗暗思忖,也不知昏迷了几天,这几天也不知是谁给她喂的药。/p
漱了口她也不再拒绝,在谢岑十分细致的喂食下将那碗汤粥吃了小半。/p
吃了些东西,觉得气力也恢复了些,谢岑也没让她躺下,只将她扶靠在被褥上,将大帐门帘微微掀上去部分,靠床的窗户也打开透气。/p
雍黎透过窗户看到外面去,外面天色依旧是有些昏暗,也看不出是早晨还是傍晚。/p
“我有些事要处理,去前面大帐,你且略坐坐,若有需要便让人唤我。”谢岑笑道,碰碰她眼角,拨开贴附着她脸颊的两根头发。/p
他亦是笑意明媚,昏暗室内似又生光芒,雍黎有些晃然,然后缓缓开口,一字字,极轻,笑道,“观郎君面,轩轩若朝霞举,晦暗天色乍然清明,连心情也疏朗了几分。”/p
她有气无力,声音极其细弱,谢岑却听得清明,他笑容越发明丽,淡淡一声,“嗯?”/p
“你问我,笑什么。”雍黎道,“南阳王殿下,好容貌。”/p
谢岑知道她这意思,是回答他初初的那个问题,他却也不恼,反而心情更是愉悦,轻轻拍拍她脑袋,低笑一声,“不及凤归。”/p
“这里是朱缨军大营,你和你的那个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