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月不见,安王兄气度更甚从前。”/p
雍黎含笑的声音从车厢内传出去,却并无许久未见得欣喜,而尾音挑出的几分笑意,却更是疏离客气的模样。/p
黎贺也不知是没听懂她的意思,还是并未注意到她刻意的态度,只笑道,“宣阳妹妹过誉。”/p
雍黎从车里下来,黎贺正袖手立于车前,雍容气度中仿佛有了些这些时日里历练出来的干练气场,雍黎此时瞧着他这样的风度,竟觉得如今他大约也在言行上渐渐往一个合格的储君靠拢了。/p
“此刻早过了朝会时辰,便是陛下照例召见臣子,此时大约也晚了,你如何会等在这里的?”雍黎问道。/p
“正是陛下之命,嘱我宫城前来迎一迎使团。”黎贺澄然一笑,“陛下今日政务繁忙,一直在两仪殿未得片刻闲暇,大约也就是方才才松快片刻,此刻正等着你与诸使呢。”/p
离京数月回宫面见皇帝陛下复命,也是正常的事情,不过这般特地让如今正在朝中如日中天的安亲王亲自来宫城前相迎,未免也太兴师动众了些。/p
不过皇帝陛下终归是皇帝陛下,帝王心思常人能揣测得出几分,便是当真揣测出来几分,那几分中又有几分是真实的呢?/p
雍黎也不再深问了,她对黎贺纵然不似从前对黎贤那般厌烦据之千里的态度,但也终归不想太过亲近,毕竟是郑皇后的亲子,毕竟他的外家是郑氏。/p
她既然早对郑氏怀了疑虑,也另存了目的,对于他与郑氏的牵连终究还是不能放心。而且如今的黎贺,在朝中声誉显着之处已逼近自己。/p
雍黎以女子之身有那般彪炳的功勋,于朝野之上传扬的是其手段能力,而终归是个外姓公主,即便近两朝来上璋朝堂破除百年女子不为官的铁则,先后以华阳长公主和宣阳公主插手政务,众人即便因她们的个人风度才能崇敬拜服,但终不是以侍上主的态度。/p
而黎贺如今却是皇帝陛下唯一一子,也是唯一名正言顺的皇朝未来的继承人,但只要有这名正言顺,朝中众臣对其便已然宽容了许多了。虽说他从前是武人风度,于朝中政务并不多通,但只要不出什么大的差错,只要不是闹腾出来各种幺蛾子的,只要有那点好处,便也能让朝臣心甘情愿给他足够耐心和足够扶持的了。/p
毕竟这样一个准继承人,几乎是铁板钉钉的未来上璋之主了,不论是谁,都想着给出一点自己力所能及的帮助,从而表示自己一向忠心的态度,以期待着这位将来登上帝位之后,即便不能谋得更多好处,也好歹记念着之前的一点善意。/p
所以那些人便开始助他声势,不过数月时间,他便已是如今这般声势鼎沸,在朝中炙手可热,甚至有官员路上遇到都十分恭谨地执礼问安。/p
雍黎前两日还曾听说一件事,说是前些时候吏部某位官职不算低地官员在路上正遇到安亲王出行车轿,因之前有几次共事,也曾得安亲王垂问过两句,这位官员便上前去问安攀谈两句。原本不过就是打个招呼说两句话便罢了,但这位官员居然亲自扶轿,将黎绍一直送到安亲王府门前。/p
后来这事情落到陈通等谏臣御史耳中,隔日便上书弹劾安亲王自恃身份,以朝中重臣为此贱役,有伤国体朝纲,非仁德之行。/p
当时此言一出,算不得满朝震惊,但朝中也有人暗暗怨怪这些御史们多事,毕竟此事说起来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若真是寻常人遇着这事,大抵顾忌这安亲王身份也不会就那么大剌剌地提出来,即便看到了听到了,估计也多会当作不知道罢了。/p
偏偏陈通为首的那些御史们一向是忠直不过的敢谏之臣,遇着这些有丝毫碍着他们眼的,让他们听不过去看不过去的事情,那怕只是小到毫厘的事情,大约都是要来朝堂上说一说的。/p
偏偏皇帝陛下又一向是个能听朝臣声音,雅纳善言的明君形象,纵然御史们有些话实在让他听不顺耳,或者突然就揪着某些明明是鸡毛蒜皮无伤大雅的事情的时候,他也实在厌烦,却也不得不压抑着那点不顺耳和厌烦,还得做出从善如流的模样。/p
所以当时陈通等人这话一提出,成安帝虽面上不显,却也是听进去了,虽未曾在朝会中有所深究,但据说散朝后又召了安王去两仪殿斥责了一番。/p
这事情传到雍黎耳里的时候,雍黎是有些奇怪的。/p
黎贺也不是个蠢人,他如今在朝中声势之大明显很是异常,他竟然半分也未曾察觉到,并有所干预?竟就这般任由这些朝中所谓的支持自己的势力如此喧杂发展下去?/p
莫非他是真的被如今这边于他而言蒸蒸日上的假象迷了双眼,当真以为自此前途锦绣,此刻浩大声势于他而言已是助力?/p
雍黎觉得,以她对黎贺的那些理解,他也不当是如此目光短浅的人。那么到底是何原因让他丝毫没有感受到自己如今的处境,作出些自知之明的收敛举动来?/p
一路往两仪殿去的时候,雍黎暗中打量着黎贺两眼,见他神色如故,但似乎却比从前更加沉默了几分。/p
他不开口,雍黎自然也没得什么话能与他说的,故而一路上当真一行人沉默安静得可以。/p
及待到了两仪殿,雍黎率此次前往淮州迎陈国送亲使团的诸位使臣依例拜见皇帝陛下之后,又将一应事项逐个详细复命。/p
等所有事情交代完时,众人离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