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递过来茶碗,不知怎的手抖了抖,茶碗与碗托磕碰出轻微声响。/p
雍黎狐疑看过去,刚想问怎么了,却见太后已经将茶碗放到她跟前桌上,捏捏右手腕,笑道,“昨晚睡的姿势不对,今早起来右手被压得麻了,不想这会儿还有些不顺畅。”/p
“我身边一向跟着的崇大夫医术甚好,我也一向十分信重,只是他如今仍在南方云游,探访珍奇草药,等他回京了,请他进宫来也给您好好看看。”/p
之前南方大雪之后疫病横肆,崇大夫得雍黎消息,赶去南方帮忙,之后一直留在南方直至疫病平息,后来听说南方许多山野林子有些特产的药草,便四处云游找寻去了。/p
其实雍黎更想让出溪给太后看看的,毕竟是天下医术第一人,太后年纪大了,身体不好,出溪大约总能看出寻常大夫看不到的地方。/p
只是出溪身份殊异,既然早远离的定安,雍黎自然也没有再将他牵扯回来的必要,不然到那时,难做的是她祖父和父王了。/p
“哪里用得着你的大夫,我的身体宫里的御医一直调理着呢,三五天便来请一次脉,若有什么大碍,怎么会看不出来?”太后笑得慈祥,看着自家小孙女越发觉得心内温暖,“外祖母还要等着看我家三微月成礼,生子,再看着我家三微月的儿女们长大成人呢。”/p
雍黎想想也是,宫中御医成群,陛下又是孝子,拨给万寿宫专用的御医都是太医院中医术最高超的几位,况太后今年虽年龄在那里,但瞧着确实十分矍铄硬朗,便也没深想,笑道,“那好,外祖母说话算话,莫要忘了。”/p
太后看着眼前的微笑明媚的小孙女,那一瞬间仿佛又瞧见了爱女青春未嫁时的模样,也是那样姣丽容貌傲然气度,谈笑间明媚生光。/p
只是上天不怜,终究还是让她白发人送黑发人。/p
原本时间是可以让一切伤痛渐渐暗淡在记忆中的,但每每看到女儿唯一仅剩的血脉,看到她极其相似女儿的神情,太后便觉得那记忆便多了一份,心下的疼痛也便多一份。/p
只是那个自幼失去母亲,却与又父亲龃龉深怨重重的孩子,终究是坚毅到让人心酸,终究是让她舍不得不去见,舍不得不去疼惜。/p
太后掩饰地坐下来,压住眼底未曾露出的一丝泪光,给雍黎面前的盘子里夹了块青央糕,道,“这青央糕是你素来爱吃的,昨日你回来之后阿箬便让人去准备齐全了材料,今日一大早便起来给你做了,尝尝,刚出锅的,最是新鲜。”/p
雍黎瞧着那糕点翡翠一般的颜色,十分清爽,上面搅着浅黄的木樨蜜,夹起来咬了一口,瞧见里面丰满的内馅儿,笑道,“这青央糕我便爱吃甜口的,还是阿箬姑姑知道我。”/p
雍黎朝一旁给太后盛粥布菜的阿箬一笑,“只是这青央糕做起来实在麻烦,不过就是糕点,吃得着便吃,吃不着便罢了,阿箬姑姑这样早起来给我做这糕点,实在劳累,我过意不去。”/p
“不累,给殿下做,我心里欢喜。”阿箬给太后盛完粥,又给雍黎得碗里添上,“殿下若喜欢,便常在宫里住着,我便是天天给殿下做都乐意,哪里来的劳累呢?”/p
“果然阿箬姑姑最喜欢我,我瞧着您跟我回府去才好,这样我才是天天能吃到。”雍黎笑道。/p
“你这小丫头,竟打我身边人的主意了。阿箬我是要留在身边的,谁都不给,离了她,我大约吃饭睡觉都不安生。”太后笑骂两句,又朝阿箬道,“你去里屋把我前些日子闲着给三微月绣的薄披风取来,一会儿让她试试大小,不合适的我再改改,过些时日过了八月进入九月里,也该能穿了。”/p
阿箬听了吩咐便离开了,雍黎瞧着太后笑,“您是有什么话要同我说的么?”/p
“本也不想这时候跟你说的,不过既然你提起来了我便交代你两句,万一以后忘了。”太后道,“你大约不知道,我的母亲,你的曾外祖母,虽是唐氏女,其实是许家女,只是幼年因变故辗转为唐家收养,而阿箬是我母舅许家的女孩儿,不过她也是个苦命的人,父母早亡,许家也没有其他亲人,我便接了她来身边。”/p
“朝中不乏青年才俊,我也曾想着给她找个好归宿,只是皆被她推拒了,起初我还不甚明白,她为何执意要留在我身边,宁愿在宫中蹉跎着也不愿嫁人。我便以为她是爱慕皇帝,我也想着若真的是如此,那便让皇帝给她个名分,那也是皆大欢喜的事情,但是我旁敲侧击了几次却发现也并非如此。后来我才隐约明白了几分,她大约是天生身体上有些问题,不能怀孕生子,所以心灰意冷之下便彻底歇了成婚嫁人的心思。”/p
雍黎听得仔细,太后又继续道,“我既然知道了这缘故,自然也不会再勉强她,只是毕竟是与我血脉相关的,我终究怜她往后年纪渐长,我若在还好,若不在了……,她大约也是无人护持,这宫里,她也不能待一辈子……”/p
“您还是想让我以后能看顾阿箬姑姑一二的吧?”雍黎道。/p
“是啊。”太后叹了口气,“这孩子执拗,她曾说,想留在我身边送我百年,待我走了之后便出家去。只是庵中清苦,我怎忍心?”/p
雍黎沉默,陛下朝政繁忙,时常每日不过就是来万寿宫问个安便走了,而自己又是常年不在京的,即便在京,她又能在宫里住多少时日?/p
所以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