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在太后的万寿宫吃完十蔬水饺,雍黎陪太后天南地北地聊,直到更深时分,才在太后强烈地要求下在万寿宫留宿了一晚。/p
她次日早起便回了元铭宫,元铭宫一如往日,自从她母亲华阳长公主去世后,这里就成了她的地方,也成了宫中人眼里的“不可说”。/p
元铭宫极大,将西侧季英台和平月湖明樱洲都扩了进去,东边便是成安帝的元和宫,这两宫步行也不过半柱香的时间。成安帝一大早便到雍黎那里呆着,顺便蹭茶喝。雍黎煮茶承了她母亲的好手艺,成安帝喜欢得紧。/p
“凤归。”成安帝倚着软榻,眯着眼咂一口茶,懒洋洋道,“你知道你母亲怎么喜欢上品茶喝酒的?”/p
雍黎盘腿趺坐在铺得厚厚绒毯上,神情朗然平和,微微垂首平静地看书,她穿得不厚只笼着一件青灰色的厚厚的大氅,书房里地龙烧的极暖,一侧还燃着火炉,因此也不冷。/p
听成安帝的声音,她微微抬头,目带询问。/p
她与成安帝私下里相处向来都是这般随意,即便有时各有立场,但他二人私下里都心照不宣地忽略过去,一如寻常人家长辈子侄之间亲和的氛围。/p
“雅人深致,母亲自然是雅人。”雍黎又低下头去,淡淡回他一句。/p
成安帝一笑,反问,“如今你呢?我可是听说你这几年酒也酿得颇不错,什么时候带两坛来我尝尝?”/p
“如今我的一切都是因为母亲,因为母亲我也喜欢上烹茶煮酒,因为母亲我选择了如今这条路……”/p
也因为母亲我绝不会退半步,我此生一往无前,风霜无阻!/p
雍黎神色安然,而停在书上的目光却有些铮然。/p
“你如今的成就,阿络若在定然欢喜。但是,凤归,你本可一如你母亲所希望的,活得更自在一点的。”/p
“自在?”雍黎冷笑反问,“那么请问陛下您,我如何能自在?”/p
成安帝一滞,心内有些苦涩,确实,这么些年她无论是在朝中还是在封地,哪一次大事不是有自己的推波助澜,他急切地想将她推上高位,急切地将她送上众人景仰的高度,除了那个不能说出口的理由,但到底还是自己的那点私心吧。/p
他动动唇想要说什么,雍黎却已转了话题,“昨日的和谈结果想必严翮已经跟您汇报过了吧?”/p
“是,说起这个,严翮他们不敢反驳你的决定,但我倒有两个问题要问你。”成安帝看着她道,“虽说恭、顾二城早该拿回来,但姚、献、炎三城的军事地位你也知道,这次你为何突然就换了三城?”/p
“你不是说过只要三城的吗?”雍黎漫不经心地呛了他一句。/p
“我也知道你不是胡闹的性子,跟我说说吧?”成安帝对她奇怪的语气完全没放在心上。/p
“恭、顾二城收回来是一回事,我的目标其实是陈国的小东州,小东州对陈国来说或许是鸡肋,弃之保之全在他们一念之间。正是这个对陈国的可有可无,我们得到这座城相对来说容易许多。”雍黎停一停,继续道,“我之所以对小东州志在必得,其实也是临时起意,昨天早晨祖父派人给我送了封信。”/p
见成安帝神色不解,雍黎道,“祖父年前去了陈国东陲一带,他在那里大半年时间,其实就是为了确认一件事——小东州北戈壁林中深藏的矿脉。”/p
“矿脉?又是铁矿?”成安帝有些惊讶。/p
“不是,是金矿。”/p
“金矿?你确定?”一向稳重自持的成安帝也越发有些不可置信的诧异。/p
“我相信祖父。”雍黎斩钉截铁地丢下这句话。/p
“确实,无怀先生通晓天下地脉水文,他的判断如何能错?”成安帝笑道,“你既然决定用一个小东州换姚献炎三城,想必这处金矿不小?”/p
“虽说如今小东州为清平军所占,但来日方长,他陈国解决不了的隐患,不代表我上璋解决不了。再说,这处金矿我们若能名正言顺地握在手中,即便现在用不到,留于后辈子孙也总好过被他国盯上。”/p
雍黎话落,成安帝眉头微蹙,似在思考她说的话的可行性。/p
雍黎却道,“你要的三城,我给你弄回来了,后面的事还是严翮主导,我不多插手。”/p
成安帝一笑,算是同意了她的意思,又道,“严翮明里暗里的某些动作都似乎站在黎贤那边,你不是向来最讨厌党派之争的?但看你这对严翮的态度,似乎并不怎么排斥。”/p
“好歹还不算没了底线。”雍黎想起那日严翮言辞铮铮对国体尊严,对自己的维护,觉得这人即便有自己的立场,但好歹还没有完全泯灭了道义。/p
“难得。”/p
“难得什么?”雍黎抬头。/p
“你素来是道不同不相为谋的刚毅性子,难得你居然还能对这样一个人颇有推重。”成安帝含笑,有意逗她。/p
“只是这样一个人明珠暗投,难免可惜。”雍黎一叹,又道,“还有件事问您,韩附北关亭那三人您原本如何打算的?”/p
“原本按照惯例,既然双方已经和谈,最后自然是要放归的,断没有再继续扣押着的道理。”成安帝想起今天早朝礼部尚书提出将那几人从天牢移居别院的建议,道,“今早礼部尚书奏请将他们移居别宫,也算全了陈国脸面,我也允了,大概就这两日。”/p
“在那之前,我要见见韩附北,让礼部稍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