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来,因为我们家很穷,又没个男子撑家,所以和你家很少来往,渐渐就断了音讯。外甥长这么大了,我还不认识。”/p
我说:“我这次来就是探望姨母,急匆匆地忘了姓氏。”/p
老太太说:“我家姓秦。我一辈子没有生育,只有个女儿,也是侍妾生的。她母亲改嫁走了,把她留给我抚养。她人倒不笨,只是缺少教训,整天嘻嘻哈哈的,也不知愁。过会儿,我让她来见见你,你们认识认识。”/p
过了不久,丫鬟端上饭来,还有只熟鸡。/p
老太太一个劲让我多吃。吃完,丫鬟收拾起餐具,老太太吩咐说:“去叫宁姑来!”丫鬟答应着去了。/p
过了很久,听见门外隐隐约约有笑声。/p
老太太喊道:“婴宁,你姨表兄在这里!”门外仍是嗤嗤地笑。丫鬟将她推进屋来,她还捂着嘴,笑个不停。/p
老太太嗔怪地说:“有客人在,你嘻嘻哈哈的,像什么样子!”婴宁强忍住笑站着,我朝她作了一揖。老太太说:“这位王郎,是你姨家的孩子。/p
一家人还不认识,也太可笑了。”/p
我问道:“妹子多大了?”老太太没听明白他的问话。/p
我又问了一遍,婴宁忍不住又笑得前仰后合。/p
老太太对我说:“我说她少教训,你也看见了。十六岁了,又傻又痴,还像个小孩。”/p
我说:“妹子小我一岁。”/p
老太太说:“外甥已十七岁了?莫不是庚午年生属马的吗?”/p
我点头答应。/p
老太太又问:“外甥媳妇是哪家的?”/p
回答说:“还没有。”老太太说:“像外甥这样的才貌,怎么十七岁了还没娶亲?婴宁也没婆家,你们俩倒挺般配,可惜是内亲。”/p
我默默不语,只管盯着婴宁看。/p
丫鬟小声跟婴宁说:“目光灼灼,贼腔没改!”/p
婴宁听了又大笑起来,回头看着丫鬟说:“去看看碧桃开了没有?”/p
便急忙起身,用袖子捂着嘴,迈着碎步匆匆地出去了。刚到门外,就纵声大笑。老太太也站起身,唤丫鬟抱了被褥来,替我整理床铺。又对他说:“外甥来一趟不容易,就住三五天吧,慢慢再送你回去。如嫌幽闷,屋后有个小花园,可以去消遣消遣,还有书读。”/p
第二天,我来到屋后,果然有个半亩大的小花园。地上细草如毡,鲜艳的杨花点缀在草地里。有三间草房,四周全是花草树木。我穿过花丛,信步走着,忽听树上传来簌簌的声音,仰头一看,原来是婴宁在树上。/p
她看见我,哈哈大笑起来,像要从树上掉下来。/p
我急忙喊道:“别这样,当心掉下来!”/p
婴宁边笑边往下爬,快到地的时候,一失手摔了下来,才住了笑声。/p
我扶起她来,暗暗地捏了一下她的手腕,婴宁笑声又作,倚在树上笑得不能走路了,过了很久才住了声。我等她笑够了,从袖子里拿出那枝梅花给她看,婴宁接过去说:“都枯干了,还留着干吗?”/p
我说:“这是上元节时妹子扔下的,所以保存着。”/p
婴宁问:“保存它有什么意思?”/p
我说:“以表示相爱不忘之意。自从上元节遇见你,我天天思念,得了重病,自以为活不成了。/p
没想到今天竟见到了你,求你可怜可怜我!”/p
婴宁说:“这算什么大事。我们是至亲,吝惜什么?等你回去时,我让老仆把园里的花折一大捆,给你背去。”/p
我说:“妹子傻吗?”/p
“怎么是傻呢?”/p
“我不是爱花,是爱拿花的人!”/p
“我们这样疏远的亲戚,谈什么爱?”/p
我说:“我所谓的爱,不是亲戚之间的爱,是夫妻之间的爱。”/p
婴宁不解地问:“有什么不同吗?”/p
我说:“夜里同床共枕啊。”/p
婴宁低头想了半天,说:“我不习惯和生人睡一起。”/p
还没说完,丫鬟悄悄地走了过来,我惶急地逃走了。/p
过了会儿,我和婴宁同到老太太处。/p
老太太问:“你们去哪儿了?”/p
婴宁回答说在园里一起说话来着。/p
老太太说:“饭熟了这么久了,有什么说不完的话,说了这么长时间!”/p
婴宁说:“大哥想和我一块睡觉。”/p
话没完,我大窘,急忙拿眼瞪她。/p
婴宁微微一笑,不说了。幸亏老太太耳朵聋,没听见,还在絮絮叨叨地追问,我忙用别的话掩饰。过了会儿,我小声责备婴宁。/p
婴宁说:“刚才的话不该说吗?”/p
我说:“这是背人的话。”/p
婴宁说:“背别人,怎能背老母呢?/p
况且睡觉也是常事,有什么可忌讳的?”我恨她不开窍,又没办法让她醒悟。/p
刚吃完饭,家里有人牵了两头驴来找他。/p
原来,我的母亲见他出去后,过了很久没回来,才开始怀疑。村里搜了好几遍,竟没有踪影,因此去问吴生。/p
吴生想起自己过去说过的话,便让王母派人去西南山村中寻找。一连找了好几个村子,才找到这里。/p
我走出大门,正巧碰上。我便回去告诉老太太,而且请求带着婴宁一块回家。/p
老太太喜欢地说:“我早就有去看妹的心愿,但我老了,走不得远路。你能带你表妹去,认识认识阿姨,这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