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充本就是个极其聪明的人。因此郭氏在匆匆说完这一席话后就赶紧离开了,生怕贾充瞧出什么端倪来。饶是贾充平日里聪明机警,可今日郭氏这一席话,却是实实在在把他弄糊涂了。关心则乱,大抵如此。
郭氏已经离开很久了,贾充依然独自坐在饭桌旁,反反复复咀嚼着刚才郭氏的那几句话。想要琢磨出里面的意思来。任是他心思玲珑,却也未猜出一丝半星来。
坐了半晌子,贾充忽地站了起来。吩咐小厮备马,然后便急匆匆地走了出去,整整一下午再未见得他半丝人影。
郭氏离开后,便去了贾南风屋里,整整一下午,再未出来过。就连翠娘和王嬷嬷也不曾近身,一直都守在屋外。
直至吃晚饭的时辰将至,贾充才疲惫的回来。郭氏也在王嬷嬷的再三劝说下,才走出房间,出来吃饭。
这餐饭和中午那一餐比起来,可要沉闷多了,贾充和郭氏两人坐得端端正正,屏退了布菜的丫鬟,默默地吃着饭,二人谁都再未言语。
亥时,贾府,寝室。
贾充和郭氏两人平躺在床上。依旧沉默。以往在这样的沉默中,总是郭氏先耐不住性子,这次,却是贾充先耐不住了。
贾充翻了个身,侧身面向郭氏,先开了口:“夫人,晌午吃罢饭,我骑了马去找那个卜卦的老翁,最终却是一无所获。”
郭氏未动,也未接口。
贾充酝酿了酝酿情绪,继续道:“看来果为世外高人,想要再遇,恐是渺茫了。夫人,不若你讲那老翁的话再与我说说。”
郭氏扭了扭身子,接口道:“老翁说南风的命是这个皇后命,南风的人却不是这个人。”
贾充沉默了片刻继续道:“然后就什么都没说了吗?”
郭氏沉思了片刻,说道:“还有就是两句诗吧。”
贾充听到这句话,颇为激动,忙问道:“什么诗?”
郭氏再次陷入了沉思,然后很平静的说道:“忘记了。”
“……”贾充刚刚燃起的希望就这样子被拍灭了,不甘道:“夫人,你再用心想想,可好?这等事,怎能随意便忘记了?”
郭氏立刻接口道:“忘了就是忘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本来就不懂什么诗呀,文呀的,能把那两句话记住就不错了。”
“……”贾充再次陷入了沉默。这一次,贾充认为自己并看不懂这个小妻子了,在他心中,多少年来郭氏一直是娇憨的,脾气虽说坏了些,性子却是直率的,更不是什么有心计之人。也从未欺瞒过自己,可这一次,郭氏显然有话在瞒着自己。并且不想让自己知道。那个老翁究竟说了什么,怕是不得而知了,只怕她是在挑些似是而非的说法想要故弄玄虚。
“哎。”贾充长长叹了口气,决定这个话题就此揭过,再也不去提了。郭氏给自己惹得麻烦绝不止这一件,倒也不差这一件。至于自己,先头弑君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都做过了,如若有一天,有人想再往自己身上加些罪名,还能大过弑君不成。倒也不怕了。只是心中放心不下这一大一小两个惹事精。
这边的贾充在心中嗟叹唏嘘,那边的郭氏却在计划着自己的事情。总算有些眉目了。
夜晚明月高悬,皎洁明亮,柔和的月光撒入房内,仿佛给整间房子都镀上了一层银沙。这样的景致本应该是极美的。可是因为房中二人的沉默,却是折煞了如此良辰美景。
终于,郭氏也耐不住了这般沉默。
郭氏也翻了个身,侧身面对贾充,悠悠开口道:“老爷,你希望南风当皇后吗?”
贾充笑了笑,一如初见般温暖,不答反问道:“你希望南风当皇后吗?”
郭氏也笑了,答道:“不想。”
贾充摸了摸郭氏的头发,答道:“我也不想。”
郭氏眨眨眼睛,问道:“为何不想?”
贾充认真说道:“但凡真心爱女儿之人,都不会把女儿送入那个地方。凡事都要付出代价,你得到的多,付出的只会更多,人人看到的只是华服金钗,权力荣耀,可在这些背后掩藏的东西怕是一般难以承受的。”
这番话,十个人里九个人都会说,贾充这般说,其实也是在宽慰妻子,一般常听的话不会给人带来多大冲击。要问真是原因,贾充可是曾经弑杀过前朝君主的人,如果她的女儿真当上皇后,怕是帝王的猜忌之心更重。女儿入宫,运气好些,落个终身无子终老,运气差些,只怕会年纪轻轻便香消玉损了。对于一个女人而言,无论哪种,都足够残忍。皇权之下,疑心本就重,何况是对像他这般有弑君污痕劣迹在身的外戚呢?司马家得天下,自己尽了一份大力,司马家为了不被世人诟病,自是不会太过难为自己,最终苦的只会是自己的女儿。
世人眼中,贾充莫不是一个趋炎附势,好权势之人,可是每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一面。总有些心思,是别人看不到的。
听罢贾充这么说,郭氏也开始坦白起自己的想法来:“老爷,我倒是没想那么多,为甚不想给女儿当皇后?主要是怕进了宫很难再见上一面罢了!而且,我自小便是个主意大的,不喜别人给我做主,恐女儿随了我,也是这般性子,去那宫中,难免生出事端来!”
郭氏顿了顿,继续说道:“老爷,要是女儿真的将来应了命数之说,走了皇后之路,会不会……会不会……会不会……惹出什么天下的大乱子来?”
贾充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