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关露那里住下后,吃饭、睡觉、发呆、聊天……成了我们的日常生活。她对所有这些内容都兴致勃勃,而且乐此不疲。/p
每天她都变着花样给我做好吃的,她的厨艺很棒,连我仅剩不多的味蕾细胞也能品尝的出来。她吃得并不多,我更是既不需要进食也不需要睡眠,但她把饭菜摆好后,我还是习惯性地陪她吃一点,只要我称赞说哪道菜好吃,她都高兴得不得了。饭后她也不让我帮着收拾,一个人很麻利地就把餐桌、厨房全都打整干净了,其他家务活也从不让我沾手,她把我照顾得无微不至,有时都能很明显看得出来是在刻意讨好,这让我很不习惯,但却不知道该怎么向她指出来。/p
我很清楚,她甘愿为我这么做,其实内心深处是把这一切都当做了赎罪。只不过她很聪明,从来没有说出来。/p
马克邀请关露担任他与我之间的“联络员”,这样她就不用再去上班,le公司仍然按时给她发薪水。平时我俩大都呆在家里,中间我出去过一次,去看了马克正在建造的一座“地下堡垒”①。/p
从那儿回来后不久,马克就通过关露把“地下堡垒”的修改设计图发给了我。在新的设计图中,他把三分之一的套房改成了单间,每个单间都配有独立的洗手间和小厨房。另外,那些密密麻麻重叠在一起的居住舱都被调整了,由一米见方的小格子②变成了两米见方的大格子,这样,人们终于不用再爬着进去躺下,而是可以走着进去再躺下了。/p
按照新的设计稿,每个大格子里都安装了抽水马桶,最下面的小格子改成了单独的储物空间,每一楼层还配备了公共浴室和公共厨房,除此之外,仍然没有更多的公共活动空间,绿化、景观这些同样不存在。/p
“为了以示对你的尊重,我亲自下令,做出了以上修改”,马克在邮件中说,“居住舱变大以后,能容纳的人口数量急剧减少,但是通过单间的增多而得到了有效补充。人们在我的‘堡垒’里将生活得更加舒适体面,与此同时,每个堡垒能容纳的总人口数也不会改变,这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也是目前这种状态下的最佳选择。”/p
“上面的联排别墅我没有做变动”,他说,“在未来的每座地下城市里,总会有一定数量的科学家、艺术家、学者、思想家以及其他高级管理人士,他们承载着延续人类文明精华的重任,工作繁忙、责任重大。我们理应为这些人士提供力所能及的最好生活方式,以保障他们能够全心全意地为人类服务,而不受一些生活细节的困扰。相信这种安排你是能够理解并乐于支持的。如果没有什么不同意见,我将按照新的设计稿进行全面调整,已建成的部分也会推到重来。你知道的,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p
我把他的邮件逐字逐句看完,那上面的每一个字看上去都无比正确、不容辩驳,就像他说的,是“目前这种状态下的最佳选择”。我甚至都能想得到他在写这封邮件时面带微笑、从容不迫。/p
这封邮件与他曾说过的那句话形成了鲜明的映照:“说到底,这是发生在地球上的事,也就是我们人类自己的事情。我个人当然非常尊重你的意见,但是,有你们的帮助固然很好,没有你们的帮助,我也一定会找到最终解决方案。”他是当着我的面说的,这些话我至今都记得很清楚③。/p
大概是看到我脸色不太好,关露走到我身边坐下,关切地问:“没事吧?”/p
我轻轻叹了口气,“马克重新修改了地下堡垒的局部设计。”/p
“是你要求他这么做的吗?”/p
“不是”,我摇了摇头,“上次参观过他的堡垒后,我曾经指出过一些问题。但并没有要求他现在就改,只是要求他在今后的堡垒中不能再犯这些错误。”/p
“那可真有点罕见”,关露小心翼翼地看着我,“马克这个人非常固执,认准的事情必须要坚持,什么人劝都没有用。他对工作上的事情也非常严格,标准非常高,他提出的方案,下属必须要不折不扣地做到,差一点都不行。我知道,那个张先生都为此吃了不少苦头。”/p
“也就是说,他能主动修改设计方案,甚至把已经建好的部分,也按照我提出的意见推到重来,已经是非常难得了?”/p
“绝对是这样的”,她笑了笑,“在我看来,他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是在主动讨好你了。”/p
“他为什么要讨好我?”/p
“害怕你啊,你是无所不能的外星人啊,超出所有地球人的存在啊,差不多像神一样了。”/p
看着她笑吟吟的表情,我再次摇了摇头,“他不怕我,他给我说过,归根结底,这依旧是地球人自己的事情。”/p
“哦……”关露咬着嘴唇想了一会,“那就是他想从你这里得到更多,为此,他愿意改变自己给你留下一个好印象,以证明自己值得信任。”/p
对,他也曾多次公开说过,“请务必不要对我带有任何偏见,最终你会发现,我们才是蓝星最值得信赖的合作伙伴。” ④这句话我同样记得很清楚。他在我们面前从不隐瞒自己的真实想法,而且坚信自己做出的都是最优选择。也正因为如此,才令我那种无力甚至屈辱感更加强烈。/p
有一阵子我俩都没说话,直到我突然想起个问题。“你愿意长期生活在一个方格子里吗?”/p
“什么方格子?”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