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设于御花园月湖湖畔,三月天气和暖,连晚风也带着一丝温热。至掌灯时分,整座御花园华灯璀璨,罗绮飘香,湖上莲灯盏盏,画舫摇曳,湖中长亭内更环杯流盏,觥筹交错。
湖畔风亭内,墨柔然一声不吭坐着,静静对着整座月湖烟火灿烂,宾客熙攘,面无表情,看不出半分波澜。她身后侍立的尔宜、尔淳见她这番模样儿,相对一视,一脸狐疑。
“然儿,你怎么了,怎么自打觐见出来之后就一直发怔呢?”
“没…没什么…”墨柔然微摇了摇头,斜眼瞧了下身后立着的尔宜尔淳,复不作声。
自踏入龙祈国界,身边这两个丫头越盯得她紧了,原以为被她杖责之后会有所松懈,不想这二人伤好的利索不说,却越发对她寸步不离,令她半点空隙都不能得…
弧月见她面上犹是那般出奇静默,微伸过手去,却发觉她指尖一片冰寒,不觉一愕,关切道:“夜深露重,我们还是回使馆早些歇息吧,免得你身子着凉。”
墨柔然点了点头,可二人方下亭子,便有一群服色不一的异国宾客执壶涌了过来,口中一阵叽里咕噜的,未及墨柔然反应,弧月就已被一群人一股脑儿连拖带拽拉了去喝酒。
待来人一哄而散,尔宜尔淳二人这方松开左右紧抓墨柔然臂弯的手,望着那群人远去背影道:“这都是些什么人呢?”
尔淳道:“看来王爷今夜是回不来了…王妃,奴婢二人先扶了您回使馆沐浴歇息吧。”
“沐浴…”墨柔然心中一惊,不觉伸手摸了下右边窄袖。这一路她都故意与弧月亲切腻在一起,出则同食,入则同寝,因这二人已许久不得机会来搜她身了…
尔宜尔淳二人见墨柔然似面有异色,不由很是警觉的各执她一只手臂将她挟于中间。墨柔然不觉蹙额。正在这时,身后忽有一小宫女轻步跑上前来,径自拉住她手,冲她微一施礼稚声道:“弧月王妃留步…”
墨柔然微怔,顺着那小宫女小手所指方向看时,只见不远处一群宫娥拥簇着一橘衣宫妃正迎面缓步走来。
那宫妃云髻高耸,髻上别一朵嫣粉牡丹,发后又露出一支孔雀步摇。她面上薄施脂粉,额上点着梅花妆,除此装扮之外。通身再未见什么多余装饰。
墨柔然见那宫妃朝她行来,步履笨拙而显吃力,这方注意到她隆鼓小腹。再近些,便已看清她姣好容颜,正是落无声。
墨柔然面上一怔,看她那肚子,显已怀有六七个月了…六七个月?可不正是她离宫出走的这段日子…
“小宫女不懂事。惊扰了王妃了。”落无声一脸温和浅笑的看着她。身边立时有宫娥向墨柔然福道:“这位是咱们皇上的落贵妃。”
墨柔然听罢忙还礼道:“贵妃有礼!”
落无声笑受了,拿眼瞧向墨柔然道:“一早便听宫里的人说,掬月国的弧月王妃也是咱们龙祈国人,本宫便想着前去拜访,只怪身子不便,拖到了这会儿。”落无声低头摸了摸小腹。
身怀六甲。又这般被花团紧簇着,足见龙宣赫对她有多么恩宠优渥。看来,她墨柔然真高估了自己。她于他们早就已是多余之人了…
墨柔然心中微酸,瞧着落无声与今日殿上的龙宣赫一般一脸自若,因抬眸亦换一脸自如笑道:“贵妃客气了,合该我与王爷去拜见您的,倒是先失了礼数。累了贵妃前来。”
落无声一脸喜欢道:“说来奇怪,今日见到王妃。本宫倒好像遇见故人一般呢。”
墨柔然流眸微笑:“我见娘娘也倍感亲切!”
落无声听此笑盈盈邀道:“本宫宫中略备薄酒,不知王爷与王妃可否赏脸去宫里坐坐?”
未等墨柔然应声,她身侧尔宜已快语道:“我家王爷已被一群宾客缠去饮酒去了,王妃又一路颠簸身子不适,只怕不能…”
墨柔然微横了尔宜一眼,不等她将话说完已语声轻脆道:“贵妃亲身相邀,岂有不从之理。”怕唯有今夜这一次机会了,她定要将袖中密物送出。
落无声笑牵了墨柔然葱手,相携并肩而行。尔宜尔淳哪敢懈怠,连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跟随在后。
两排宫灯在前面带路,不多时,已引了三人来至一处宫殿,墨柔然微抬头打量时,不禁愣住了。不是落淑宫么?为何会是这里?
墨柔然冷冷注视向落无声,心中好不后悔。为何要跟来这里,为何要来自取其辱…
她忘了,她忘了她走之前落无声便已在向她炫示,炫示她不久将取代她的一切…
那一夜她已经输了,也认了,她早已没有什么可与她争的了,也无心回来与她争宠,为何她还要揪住她的痛不放!
“就是这里了,召阳宫,王妃请进吧。”落无声牵了墨柔然手腕便往里走。
墨柔然冷看着她,忽一拂袖道:“我身子忽感不适,不能陪贵妃进去了!”说着,转身便走。
“王妃——”落无声只一转身间,已拦在墨柔然身前。她虽有孕身子笨拙,可这一下脚下功夫却极是利落。
“王妃既然身子不适,本宫不敢多留。只是方才我似乎见王妃唇下有浅浅疤痕,可是不小心被什么东西划伤了?”
墨柔然不由伸手摸了唇下细微疤痕,不知她突然为何要明知故问,因淡淡道:“原是小时候贪玩,不小心自高坡滑落,被树枝扎伤的。”却忽忆起那段日子里龙宣赫对她百般照料,心中极不是滋味。
“哦…”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