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远知在静静地等着,她在等着柳怀璟的答案,她只是想要一个答案。/p
面前软软地瘫坐在地上的黑氅男子满脸的矛盾纠结,眼睛死死地盯着周冉筠半晌,不知在决断着什么,末了,他借着高缇的手,又站了起来。/p
他一步步走向宋远知,宋远知也不退,由着他步步逼近,直到她可以清晰地看见他眼中的星光,她才闭目咬牙喝道:“别过来!”/p
别过来,我不想……伤了你。/p
柳怀璟听话的站住了,他试探着开口,语气里满是哀求:“远知……她还怀着孩子……”/p
孩子是无辜的,不该被母亲所犯的罪拖累,再怎么说,它也是一条生命。/p
不用他说下去,她已经自动接出了后面的台词。/p
她的心,仿佛骤然间被猎猎北风呼啸着穿梭而过,乍然破开了一个大口,血洞里筋脉虬结,皮肉支离破碎,像极了他们之间的……荒唐过往。/p
就在这时,周冉筠终于冲开了穴道,她见宋远知失神,自叹一句命不该绝,手中用力推了一把宋远知,矮身从她剑下避过,逃向柳怀璟。/p
她跪倒在柳怀璟的面前,抱着他的大腿哭道:“皇上,皇上!臣妾已经安全了,您别为我难过,您别哭啊!”/p
“那你……想要我如何?”问这话的,却是宋远知,她的眼圈又红了,寒霜剑早在被周冉筠推的那一下间掉在了地上,身子也踉跄了两步才勉强稳住身形。/p
她盯着柳怀璟,声音空荡荡的,再没有以前的坚定执着,也没有了方才的冰冷和狠厉,倒像是一朵云一样,被风一吹,便瞬间消散了。/p
“来人!”柳怀璟也望向她,沉声说道,“文妃……屡犯宫规,擢褫夺封号,贬为庶人,幽禁冷宫!”/p
周冉筠一惊,猛然间撒了手,不可置信地抬头望向他:“皇上,皇上,臣妾冤枉啊,请皇上明鉴!”/p
柳怀璟没有说话,只是闭上眼睛,绝望地叹了一口气。/p
“臣妾……臣妾还怀着龙裔呢,皇上,您不要臣妾可以,难道也不要这肚子里的孩子了吗?她……可能是一位美丽的公主……不不,皇上想要皇子,那臣妾就给皇上生一位皇子!只求皇上,不要抛弃他!”/p
“传朕的旨意,文妃养胎期间,命太医每日前去问安,药食衣物一律不得怠慢!虽然她已经被贬为庶人,但她肚子里的孩子,仍然是我皇族的骨血,若有差池,决不轻饶,记住了吗?”/p
数百侍卫在亲眼目睹这一场皇室秘辛之后,已深觉有被杀人灭口之可能,心中早已忐忑不安,自是齐齐称是。/p
周冉筠哭喊着被拖了下去。/p
开阳殿的一众宫人已是哭声一片,他们虽未犯错,到底还是被无辜牵连了,更不知皇上会如何处置他们,情急之下,只能大哭。/p
在这样一片闹哄哄的景象里,一个清冷的女声问道:“那么……我呢?”/p
对于柳怀璟这样的裁决,她已经很满意了。那么处置了周冉筠之后,就该轮到她了。/p
深夜闯宫,意图谋杀嫔妃,藐视君上,这一桩桩罪名扣在她的头上,已经足够判处她的死罪了。/p
她泰然地伸出双手,准备束手就擒。/p
柳怀璟身后的一众侍卫都握紧了手中的兵器,蓄势待发。如果宋先生反抗,他们要和她打吗?如果宋先生不反抗,他们真的要捉拿她吗?皇上会不会放过她,就像历次放过湘嫔一样?他们乱七八糟地想着。/p
“传朕的旨意……宋远知僭越犯上,擢……”他的话音突然顿住了。/p
革职吗?好似无职可革。/p
罚没家产?她好似从来也没有在乎过这些。/p
她孑然一身来到南平,算到如今,世人总以为她享尽尊荣,极尽富贵,可真到了要剥夺的时候,才发现她其实什么都没有。/p
可他又不可能真的对她施刑,更不可能将她流放。/p
想来想去,终究还是只有一途。/p
“擢……幽禁玉衡殿,非诏不得出!”/p
宋远知点点头,临走之前,还记得回去捡起了她的寒霜剑,收剑回鞘,她与他错身而过,直直往玉衡殿而去。/p
错身而过的那一刻,她突然从他身上闻到一股熟悉的气息,那是酒……混杂着泪,包藏着绝望,暗蕴着孤寂的味道,与她身上一模一样的味道。/p
他果然如孙嘉俨所言,开始喝酒。/p
宋远知皱了皱眉,忍不住说了一句:“以后,少喝点酒。”/p
柳怀璟身子猛烈一抖,他下意识地侧身,想要抓住她的手臂,可她的衣服很滑,手臂轻微一摆,布料像游鱼一样从他掌心游走,他抓了个空,只来得及看到她渐行渐远的背影。/p
她甚至吝惜于给他留一个眼神。/p
他有一种感觉,这一回,他可能真的要彻彻底底地失去她了。/p
到底是……怎么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的呢?/p
怎么突然间,他发现自己也一无所有了呢?/p
自今以后,一缕香魂已飘远,一副残躯苟活着,还有两座宫殿,锁住了两个深爱着他的女人。/p
“啊!”他发出痛苦的嘶嚎,双膝一软,竟跪在了地上。/p
这一副膝盖,上跪天地,下跪父母,还从来没有跪过其他任何人。/p
他身后数百人,竟无一人敢劝,即便是高缇,此刻也默然不作声,只是担心地望着他,随时担忧着他的状况。/p
夜幕沉沉,他整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