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程想起往事,心里还是隐隐作痛。/p
想着往事,陆程来到了陆瑟的家门口。/p
他敲了敲门。/p
门,应声打开。/p
开门的人,穿着一件烟灰色衬衫,黑色的长裤,显得倜傥不俗。胡修炀的模样,算不得俊逸,但他这种人,气质比长相更重要。/p
仔细算来,这是他们两人第三次见面。/p
第一次见面,是陆程跑去胡修炀工作的地点偷看他,第二次见面,是在滨江市的半亩花田。/p
两人默默地打量起对方一来。/p
他们的身份,注定他们本该没有任何关系,但因为陆瑟,他们的关系又变得复杂起来。/p
“胡先生。”陆程将门往里面推开,他迈步走了进去,又把门关上。陆程对胡修炀伸出右手,“久闻,幸会。”/p
胡修炀垂眸看着那只骨节修长的大手。/p
久闻。/p
幸会。/p
很耐人寻味的四个字。/p
胡修炀伸出手,握住陆程的手,他也说:“陆先生,你比我想象的,要更出色。”他以为唐严熙还能再扑腾一段时间才遭殃,没想到,那一天来得那样快。/p
陆程懂胡修炀的暗喻,他没有笑,也懒得跟胡修炀演戏。/p
陆程轻松挣脱开胡修炀的手,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背,手背有红色指痕,那是胡修炀刚才捏的。陆程冷笑,他说:“胡先生的手劲,可真大。”/p
胡修炀挑眉,不说话。/p
陆程走进室内,这间房子跟他多年前来的那次,看着没有什么区别。墙上还是挂着陆瑟的艺术写真,沙发是陆瑟喜欢的墨绿色轻奢风,厨房里的电饭锅都还在。/p
这间房子,看着就像是还有人在居住。/p
陆程甚至还注意到,沙发上有一条没有收起来的毯子。/p
陆程心惊。/p
看着样子,胡修炀有时候会来这边住。/p
人都走了,胡修炀为什么还刻意维持着这间屋子的原本模样?/p
“人已经没了,强留住她曾经生活的痕迹,也没有什么意思。”陆程回头,盯着胡修炀,问道:“胡先生,你说呢?”/p
胡修炀面色阴沉如水,依然答不上话来。/p
也许,他是懒得说话。/p
陆程在屋子踱步走了一圈,他指着照片墙上笑靥如花的陆瑟,又说:“我们阿瑟,笑起来的样子,真的很好看。”/p
胡修炀抬头望着那些照片。/p
的确,陆瑟的笑容很有感染力,能驱散人心中的黑暗。/p
胡修炀望着照片上的陆瑟,心里隐隐作痛。/p
照片上,陆瑟笑得有多好看,陆程的心就有多痛。他自顾自地说:“她临死的时候,瘦成了皮包骨的样子,肋骨那里,都看得到骨头,一根接着一根。”/p
胡修炀垂在腿边的手指像是轻轻地颤抖了一下,而脸上,神色依然冷淡。/p
陆程的声音,仍在轻响:“她很爱漂亮,直到生活真正不能自理的时候,才会准许护工帮她擦身子。她很倔强,就算是要呕吐,一般也躲避着我。”/p
“拿掉孩子那天...”/p
陆程鼻子吸了吸,声音变得哽咽,眼圈也渐红。/p
陆程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扭头看着窗户外面。他微微仰着头,说:“拿掉孩子那天,她捏着我的手,跟我说她有罪,说她害死了一条无辜的命。”/p
胡修炀的喉结上下滚动地了一下。他靠着墙,低着头,轻声说:“孩子拿掉的时候,我在场。”/p
陆程骤然抬头,看向胡修炀的目光,那样凌厉,冷漠似冰。/p
“你在场?”比起愤怒,陆程更多的是感到诧异和困惑。/p
陆瑟做人流手术的时候,陆程就在现场,他一直守候在手术室外,他可没有见到过胡修炀。/p
胡修炀知道陆程在困惑什么,他主动招了,“那一天,我乔装成了麻醉师。”他亲手给陆瑟注射了麻药,亲眼看着孩子被拿走。/p
那一幕,胡修炀至今想起,仍觉得心似被刀在捅。/p
陆程沉默地站在照片墙下面,盯着胡修炀看了很久。他的眼神越来越复杂,他一直都看不透胡修炀这个人,你说他无情吧,他还完全保留着陆瑟住过的房子,萦绕出一种陆瑟还活着的假象。/p
你说他是个深情种吧,他却能亲眼看着自己的孩子从这个世界上被拿走,还有勇气在手术室,给自己的女人注射麻醉。/p
这个人,真的很矛盾。/p
但他说这话,也就是真的承认,他是那个让陆瑟怀孕的人。/p
“为什么,你一直都不曾去看过她?”/p
陆程真正不能释怀的,不是对方让陆瑟怀孕这件事。而是胡修炀让陆瑟怀孕了,却直到陆瑟临死前,都能狠下心不去看她一眼!/p
他的陆瑟从小就跟着他吃苦,她好不容易盼来了好生活,却遇到了一个辜负她的男人,这让陆程怎么不气!/p
胡修炀淡淡地看了陆程一眼,才说:“她爱漂亮。她最后一次出现在我面前,是在得知自己怀孕后的第二天。那个时候,她已经癌症晚期了,身体总会时不时的疼痛。她知道孩子保不住,她根本就没打算告诉我孩子的存在...”/p
“她最后一次来见我,把我约到了一个戏院。”说话的时候,胡修炀已经地走到了沙发这边。/p
他在沙发上坐下。/p
他坐在那里,情绪低落,脸色哀伤,但身上那股上位者的气势,却是浑然天成,无需刻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