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罢马院长将纸递到谭央面前,叹了口气,“谭小姐,那天真是过意不去,可是这个世道就是这样,没办法的。希望马某尽一点绵薄之力补就一二,您不要推辞,以后有事情可以来找我。”谭央连忙站起来接过了那张纸,恭恭敬敬的道了谢。
这世上就有这么一种人,说几句话,给一点建议,行一些方便,就能改变你的生活轨迹和人生格局,这种人要么有超凡的地位,要么有开阔的眼界,更或者就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说的一席肺腑之言。老百姓们管这一类人叫,贵人。有贵人相助,是福气是运气,但是更多的是因为你是个值得的人,是自身的实力使然。
沪上的春季阴雨绵绵,表叔漏雨的老屋已经不能住人了,谭央就在几个弄堂外的街口租了个公寓住,两三个屋子,她一个人生活起居足够了,楼上楼下都是公司职员或是年轻的夫妻,一则都是根本人家,安全;再则有小孩子楼上楼下的跑着,浓郁的生活气息叫人不会感到孤单,倘若囡囡来这里也会有玩伴,谭央一厢情愿的想。
毕庆堂给她的那个公馆她是不想去住,也住不得的。手里拿着钥匙,还没走进去便止不住的泪盈双目,里面全是他们两个新婚里美好生活的情境,走在园中并肩携手,坐在窗前笑闹情话,那些美妙的场景永远留在了公馆里,铸在了记忆里。如今却要生生的撕裂下来,留下鲜血淋漓的痛楚,永生难愈的疮疤。
谭央逃也似的离开了那座公馆,回去的路上她忽然想到,于他而言,他又是如何带着女儿继续生活在他们福煦路的家。诚然,他比她坚强,可是坚强就代表不难过不痛心吗?
那漫长的人生路,他们将如何独自生活下去,活在那余下的岁月中……
之后谭央还去了个做木器的小店,她叫小老板做了个碧檀木的小匣子。她把匣子拿回家,取出洋行的存款单子,将单子牢牢地锁在了匣子里。
明晃晃的灯光下谭央伏在桌子上看着匣子盖上刻出的苦难佛,那一刻,她忽然明白了父亲三十年前的心境,明白了父亲总是对她说的那句“yù_wàng满则灾祸至”。如果没有这样一笔巨大的不义之财,那么三十年前他们兄弟不会反目,三十年后他们夫妇不会离散。他们没有谁用到了这笔钱,可是这笔钱却将他们害得面目全非了。谭央摸了摸苦难佛脸上慈悲的笑,长长的叹了口气。
谭央去了几次福煦路的毕公馆,她想见女儿,却屡屡碰壁,甚至于她鼓足勇气想去找毕庆堂理论,毕庆堂也避而不见。谭央还是了解毕庆堂的,明白他手里握着最后这张王牌是不会轻易撒手的,谭央心中便有了愤恨,恨他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就连爱情婚姻,妻子女儿都能计算其中。
谭央静下心来,一些想法也渐渐明晰了,他惯于如此狠毒冷酷的行事,如今他们不为这些事,终有一日也会为了旁的事分开,他们终究,不是一样的人。
毕庆堂在谭央离开的巨大失落与气馁中紧紧的握着女儿,他还有一丝希望,也许贫苦艰难的生活不能打败谭央,女儿却能。他以为谭央爱囡囡,挟着女儿,或许谭央便有思女情切低头回归的一天。她回来,哪管是与他貌合神离的过日子,他加倍待她好,她终会有回转过来的时候。不知他是犯了糊涂,还是相识十载他还是不了解谭央。他的偏执无法挽回他们的婚姻,却将他心爱的人,他那琴心剑胆、宁折不弯的小妹,越推越远。
谭央在相见无望的落寞中惦记着女儿,这同她在德国读书时又不一样,那时几个月不见却知分离是短暂的,以后还要天长日久的在一起。如今半个月不见,可她却知道,以后母女俩相见的机会越发的渺茫了。
谭央不敢继续思念女儿,沉溺于无望的思念是殊危险的事,她必须找些事情做,她想起马院长的建议,恐怕,她是要开一家小医院吧,人总要有些事情做的,特别是悲伤中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时间过得好快,和上一章的更新隔了那么久,我的小孩都快周岁了。偶尔抽空看看我这篇文章,竟然一直有人留言,前些天看纸醉的留言更是叫我下定决心一定要给这篇文章一个结局,而且一定要好好写,这样对自己负责,更是回报那么执着追文的姐妹们!滥情的亲一亲诸位,好久不见,很想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