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吉尔从赛马场上回来,已经是夕阳将沉的时候,整个温丝莱特府邸都笼罩在一片血红之中。
他穿过阴暗的走廊,在一处拐角发现了自己的幼弟。
爱德华隐在阴影里,一双发亮的眼睛正盯着他,让人觉得异常。
“……爱德华。”弗吉尔沉默了一下,开口,“你怎么在这里站着?”
“,你今天见到了泰伦斯吗?”
“是的,我向他提及了你。明天阿尔德雷特公爵会有空闲,也许你可以去找他。”
“呵呵……”
爱德华轻笑了一声,从阴影中走出来,少年长长的身量已经到了弗吉尔的肩膀。他微微仰着脸看向自己的兄长,目光中有着淬毒的锐光:“哥哥你现在和泰伦斯很熟稔啊,但是一定、一定要离他远一点,他是我的。”
弗吉尔看着神色阴郁的爱德华,轻轻皱了皱眉。爱德华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
这个异母弟弟自从自从一年前出事以后就性情大变,那种神色阴郁的样子和从前简直判若两人。但父母却心疼对方遭逢变故,让自己与其他兄姐多多忍让。
弗吉尔其实对这个幼弟并无太大感想,他自小就知道自己要继承温丝莱特的家业,因此时时以此来严格要求着自己。即使他明白父亲并不喜爱自己,也隐约感觉到爱德华对自己隐隐的敌意,但是弗吉尔都可以视若无睹,他是要为家族荣光而奉献一切的人。
只是……
弗吉尔看着爱德华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
爱德华如今的样子实在让人不能放心,对方对阿尔德雷特公爵的执著心也叫人无端觉得危险。
从前弗吉尔只当小公爵尚不成熟,两个人在一起玩闹算不了什么。但是现在看来,公爵阁下根本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鬼,爱德华日渐诡谲的行为难道公爵阁下察觉不出吗?
只希望,爱德华千万不要做什么牵连到温丝莱特家的事情才好。
第二天,爱德华便乘坐马车前往阿尔德雷特公爵府。
就像弗吉尔向泰伦斯所说的那样,爱德华确实出入公爵府十分频繁。
他不愿意呆在家里,母亲的泪眼和父亲惋惜的神色都让爱德华感到烦躁,兄弟姐妹看似温柔实则轻蔑的神态更是叫他恨不得戳瞎他们的双眼。这一切都在提醒着爱德华自己已经失去的身份。
但他却也未必如表现出来的那样,真的对泰伦斯和阿尔德雷特抱持着亲近。
爱德华可不会忘记,他落到如今的下场,其实和泰伦斯脱不开关系。一场轰轰烈烈的失踪事件,泰伦斯安然无恙,他却猛然间从天堂坠入地狱。
但是现在,能够帮助他的,除了泰伦斯再没有别人。
溺水时唯一的浮木、黑暗中残存的烛火。
就像是那天在监狱中,泰伦斯只身走到他的身边,使得他在痛苦与绝望中获得自由。
爱德华对泰伦斯的感情复杂并且界限模糊,他嫉妒对方轻而易举获得的权利,憎恨对方和自己云泥一般的差距,依赖对方能够带给自己的希望与未来。而这所有的一切汇聚成对这个年少友人恨不得啖其肉食其血的占有欲。
如果对方在天堂,那么他将攀扯着对方的权杖往上爬;如果自己在深渊,那么他将不顾一切地把对方扯下来。
有很多次,爱德华在梦中发现自己变成了一只硕大的蜘蛛,趴伏在黑暗中的蛛网上盯视着被捆成一团的泰伦斯——他似乎在感情上找到了隐秘的支配快/感。
泰伦斯得知爱德华前来拜访的时候,无趣地叹了口气。
爱德华来阿尔德雷特府的次数越来越多,简直到了让泰伦斯烦不胜烦的地步,他觉得要不是靠着对日后开花结果的期待,自己肯定是无法再容忍对方故作亲密的态度。
他敲了敲桌子,看向在和魔植玩乐的鸣鸟:“过来。”
至今没有长过身长的小鸟听话地拖着长尾飞了过来,落在泰伦斯伸出去的手指上,亢奋地叫道:“主人!主人!”
泰伦斯摸了摸它比起指尖大不了多少的小脑袋,笑了一声:“待会看见爱德,你可不要再啄他了。看看他瞧你的眼神,说不定很想把你变成一只烤小鸟。”
鸣鸟似乎听懂了泰伦斯的话,头上的翎毛一竖,颤颤巍巍的小身子就要从他的手指上掉下去,使劲蒲扇着翅膀才重新把握好平衡。
它扬着脖子高叫了一声,角落里的黑沼绿藤立刻挥舞着叶子探出头来。
鸣鸟从背后的同伴那里获得了勇气,挺着身体,从泰伦斯的手指跳到手臂上,然后一路走到肩膀,拍打着翅膀窝在了泰伦斯的头上,重新变得软趴趴的翎毛还左摇右晃了一下。
泰伦斯噗嗤一声笑出来,因听到爱德华的名字而变得糟糕的心情也变得明朗起来。
他起身绕过桌子,临走到门口的时候拍了拍亲密地卷着他的袖子的藤蔓,打开门准备去见那个似乎变化颇多的友人。
“泰伦斯。”
看到小公爵从楼上走下来,爱德华站起来,露出了爽朗的笑容。他现在的样子和在家中的阴沉完全不同,似乎一年前的事情对他没有造成分毫影响。
他亲密地上前走了几步,拉住泰伦斯的手,将人带到沙发上坐下。爱德华的身高和泰伦斯又拉开了些距离,泰伦斯几乎被他带的一个踉跄,微微眯了下眼睛。
敏锐地察觉到主人不快的心思,鸣鸟探出头来狠狠地啄了爱德华一下并高叫着:“坏人!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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