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了一脑门子屋子官司的黛玉头昏脑胀之际忽地灵光一显——若能有一间如魂记里的“起居室”一般的屋子大家公用,可就谈不让谁上谁屋子里了,那等闲言碎语不就无处生发了么。……对了,名字虽说不一样,但如今也有一类房间是可作此用处的,呵呵,自己是天天在自己房里看书看习惯了,怎地就忘了有书房这个东东呢,书房书房,只要是看书,是都以为进的罢……嗯,这事也只得她来出头了,那厢里三春连读书一项都被王氏免了,可再谈不上要什么书房了,哎……
黛玉想通了其中的关节,立时就开始选址。在贾母院子里左挑右选的,一时就瞧上贾母正房旁的耳室,此处近着贾母正室,却又自成一格,平日里贾母若有事,她们自可到此间顽耍,若贾母相唤,也是抬脚就到。最妙的是此处离宝、黛二人如今的住处都有些距离,左右都不会放在她与宝玉的名下打理,少不得还是算在贾母她老人家头上。而她与宝玉可谓是时时守在贾母眼皮底下了,那起子小人,凭她是花袭人还是草袭人,就算有胆子说她,也没胆子编排老太太监管不利的错罢。
自有了这内书房,最高兴的应是三春姐妹。她们再过来给贾母请安时,总算也有了个妥当的去处了,再不似前几日,明明是自己自幼成长的院子,偏就没了自己的立足之地,一出了贾母的堂屋就无处可去,丫头们虽然笑得温柔,可那一声声“姑娘们略坐坐再去……”的留客声听来真真十分剌耳,就是性情最和顺的迎春也是不愿多呆片刻的。而黛玉自得贾母点头同意设这内书房后,就似模似样地挥笔亲书了封贴子送与三春,贴内细述她黛玉自幼与姐妹们一处读书习字之情,再提及如今夫子虽说辞馆而去,但“夫子领进门,读书靠各人”,且“业精于勤,荒于嬉”,为此她特意求贾母设内书房一间,以供她们姐妹能再聚一处,读圣贤书,学淑女德,以求上进。贴尾犹添一笔,只说书房新设,藏书不全,望姐妹们各出珍藏,分享爱书——却是希望让三春都有所投入,能多一点参与感,以免让她们觉得太生分。此贴一出,迎、探二春不论理解不理解黛玉的意思,都少不得要给几分薄面,送来几本书添色,独惜春最可爱,第二日就自己捧着还未读完的《幼林琼学》过来与黛玉同看。她两个姐姐虽要矜持些,可在王氏面前守了几日规矩,瞧着贾母并没有恼惜春的样子,也就渐渐往这厢跑得勤了起来,连带着身负三春监管之责的李纨也跟了过来。一时间这内书房的人气倒是大涨。
这一屋子姐妹说说笑笑的,可比三春挪院之前还要热闹一些,正是宝玉最爱的氛围,是以宝玉早两日晨读时虽还对黛玉抱怨此处不及她房间香软,后来一见这等情景,倒也无暇再议,自跑进姐妹堆里顽耍去了。
孙儿爱热闹,做祖母的老太太又哪里不爱了?这明面上的事儿既然已分掰了清楚,私下里瞧着孙女们愿意这般主动亲近她,贾母老太太还是很舒心称意的。虽没有直接鼓励她们如此,但私下里可是给内书房添置了不少家什以便她们坐卧,那书可就更不用说了,几乎是一夜之间就满了柜——喜爱之情,可见一斑。
作为这内书房的设立者,眼瞅着上上下下都挺喜欢自己的主意,黛玉还是很有成就感的。她这也算是解决了贾母将三春挪出院子的后遗症,既暗合了贾母的性情,又挽回了三春的友情,更是投了宝玉所好,最重要的是正了自己言行,堵了某些小人说嘴的由头,正可谓是皆大欢喜。……甚至有些人么,黛玉读“石头记”而知今,是断断不会久留的,自要寻着机会早早打发了去,大家都干净。
宝玉头一日既没在薛姨妈处醉酒,且心里又惦记着事,这第二日一早倒是起得极早,待陪着黛玉在内书房读毕晨课,候着贾母起了身,又一处往贾母正堂来用饭。才用罢,就听小丫头来报:“那边小蓉大爷带了秦相公来拜。”
宝玉一听,就有些坐不住了,拿眼睃了回黛玉,向贾母笑道:“老太太,我去接一接。”贾母点首笑道:“去罢去罢,可不许淘气。”宝玉得了允,转头冲黛玉一笑,就赶了出去。
宝玉那一笑只笑得黛玉眉头一挑,遂也起身对贾母道:“老太太,既有外客来,我且往里面去会儿罢。”贾母笑道:“才吃完饭可别歪着,去帮我将今日的消寒图画了。”黛玉应着去了。
黛玉明知那秦钟是贾蓉的妻弟,远近算个亲戚,可见宝玉这般上心,贾母又允了他出门相迎,只当她老人家也看重秦钟,她心知秦钟不是好人却不能明说出来引人惊讶,说不得只好在嘴上不饶人,偏称他为外客。只是贾母却又没有驳她的话,也不留她下来相见,瞧着,又不象是看重得很呀……
一时黛玉听见宝玉延客的声音时隐隐打外间传来,又有一个年青男子笑着向贾母请安的声音,跟着又说了些引见的话,黛玉知这是贾蓉了。可静了好一会子,黛玉也没再听见其他人说话的声音,倒是贾母笑声再起,很赞了秦钟几句,直夸他行止有礼,容貌出众,又吩咐下去留饭,又让宝玉领着他往王夫人处见见。黛玉左右想了想,直至忆起秦钟见凤姐时的形容是“羞羞怯怯,有女儿之态”,心下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