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天亮得特别早,五更鸡叫后不久,天边已露出蒙蒙之色。/p
黄家的门子黄平,昨晚值守时偷偷和人喝了几杯酒又赌了几把牌,直到打扫院子的粗使婆子沙沙的扫帚声近到耳边时,才迷迷糊糊地从美梦中睁开了眼。/p
“喂,黄平,你昨晚是不是喝醉酒,将屎尿拉在门房边啦,怎地这么臭?”打扫院子的大婶个头粗壮嗓门也极大,这一喊,声音传遍了大半个前院。/p
黄平残留的睡意瞬间无影无踪,一骨碌从长条凳上翻下来,冲出门房就大骂道:“你娘的,大清早胡咧咧什么?你才喝醉酒拉了屎尿在门边呢!”/p
扫地的大婶两手往腰上一叉,麻溜地怼了回去:“老娘胡咧咧?你没拉屎拉尿怎地这般臭?你脸上那狗鼻子是摆设啊,自己不会闻闻?!”/p
黄平刚想再骂,鼻子里却窜进了一阵恶臭,一股熟悉的粪坑里的味道正在他这门房附近弥漫。/p
“怎么回事?怎地这么臭?”/p
“你问老娘,老娘问谁去?老娘在那头扫时,可没这股味道,昨晚就你一人守在这,老娘不问你问谁,你倒是好,张嘴就骂开了……”/p
“好了,少哔哔了,这事不对,我就算是拉了屎尿也不是这股味!”/p
正在这时,听见吵嚷声的管事也匆匆朝这边来了。他黑着脸刚要张嘴骂上一句“大清早的瞎吵嚷什么?”就被那股恶臭给熏得差点呕了。/p
他赶紧捂住鼻子,厉声问道:“哪来的恶臭?!到底怎么回事?”/p
等到几人后知后觉地打开大门时,才找到了臭味的源头。/p
只见黄家大门前的台阶上被倒了满满一地黑的黄的红的白的跟清晨的彩霞有得一拼的屎尿,大门两侧的旧对联也没有幸免,更可恶的是,大门上竟然还被人用屎黄色的屎歪歪扭扭地写上了几个大字——“伪善之家吃屎吧!”/p
“谁他娘的这么缺德啊?!”黄平气得对着门外大骂,那高亢的尾音在空气中颤抖着向四周扩散。/p
“啪嗒!”/p
两块半干且个头比较大的屎块伴随着绕梁的余音掉落到他脚边……/p
“啊!”/p
站在他身旁的婆子和管事,箭一般地闪离他两丈远。/p
正在这时,守侧门和后门的门子们也慌慌张张地跑来了:“不好了,升管事啊,咱们家后门和侧门都被人泼了一地的屎尿啦!”/p
这一日的清早,黄大管家黄德义因为了满门屎意气得吹胡子瞪眼睛,直接革职查办了三位守夜的门子,又花了一个时辰清洗加熏了香也没将那屎味彻底去掉。/p
黄员外得知后更是气得差点厥过去,想他黄家在落霞镇一直都是有名的良善之家,如今却落了个被人糊了一门子屎的境地,这让他以后哪来的脸出门见人。/p
他牙关紧咬,目眦欲裂,用一种令站在他面前的黄德义脖子发寒的声音,道:“给我查!使劲查!若是查到是谁如此辱我黄家,我定要十倍百倍地偿还予他!”/p
黄德义心头抖了抖,又将身子躬得更低了一点,斟酌着道:“老爷,您看会不会是那江家的小子干的?咱们与他闹得势不两立,前两天那小子与他师兄又来了一趟,小的后来才知道,两人被表少爷派人领去了葳蕤院的花厅,干等了两个时辰没见到您和小的就被送出了门。您说,那小子会不会因此怀恨在心,特意弄这么一出来报复咱们?”/p
黄员外一愣,拧着眉头细思了片刻,模棱两可地道:“有可能是,也可能不是,不过,这事宁愿错杀也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人!——若不是这小子,他赶上了这个时候,就只能是他倒霉。你去趟利来茶馆让王利来将他辞掉,还有,他那师兄,你去县衙找找人,看能不能给他栽赃个什么罪名,也开除了。”/p
低着头的黄德义眉心微微一蹙,心道,既然没办法确定人家就是罪魁祸首,为何要连人家的师兄都要牵连上呢?这样赶尽杀绝真的好吗?嘴上却道:“老爷,恐怕没那么容易,县城那位方爷据说牵涉进了特大的案件,上头有人关注了案件,陈县令怕火烧到他身上想要弃车保帅,那位恐怕是提前得到了消息,这些日子已经不知所踪了。如今陈县令眼中的大红人可是赵世雄这位捕头,小的听说,那刘大康是他提拔的人……”/p
黄员外闻言脸拉得比擀面杖还长,不耐烦地挥手道:“好了,老爷我知道了,这事就先放放吧,也不急在这一时,你赶紧去查,要尽快抓到这往咱们家门前倒粪的人才行!”/p
黄德义去了趟利来茶馆,发现江寒已经没在店里做事,又全副精力投入到查找中去,直到天黑透了也没查到一点线索。/p
这东镇的富家宅虽然多是几户人家仅隔一条巷子的,但他们黄家是落霞镇的首富,又是紧跟在曾经的大族马家后头起来的,作为嫡枝宗房的黄家大宅在建时就将周围的地全圈了,与最近的人家也隔出了一射之地,大晚上的谁会关注黄家门口发生了什么事啊!/p
不得已,他还亲自去巡检司塞了银子咨询了昨日巡夜的弓兵们,也没得到任何有用讯息,仿佛那些屎尿都是从天而降一般。/p
办事不利,可想而知,他承受了黄员外怒火的凌迟,而他下面的管事们又成了他轰击下的炮灰。跟着,在一番布置与训话之后,黄家加强了防备,守着三个大门的由三人升级为六人,人人都瞪大双眼死死盯着门外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