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皇太极虽然斗不过张恪,可是他对大明朝堂还是看得很明白的。那些大臣都是勇于内斗,怯于外战,提防武将远胜过外患。
在这帮人看来,朝廷的面子最为重要,因此皇太极摆出了最谦卑的姿态,甚至同意取消国号,让出辽沈,甘心接受明廷册封,充当边疆的屏障。
如此一来,就给了朝堂诸公一个和平解决辽东问题的希望。能不用武力,就取得如此胜利,正是天朝赫赫武功的展示,正是明君贤臣在朝,四夷宾服的证明。是足以彪炳史册的大功业,简直比打了胜仗还让人兴奋!
要知道打仗就要花费无数粮饷,打赢了要犒赏三军,要升官进爵。自从张恪崛起之后,光是总兵就多了十几位。要是让这些骄兵悍将继续发展下去,把建奴彻底灭了,那还不得封王!
好不容易压制下去的武夫又会再度左右朝堂,这是大多数文官都不愿意看到的。就连阉党内部也是一样,越来越多的人向魏忠贤进言,反对动武,主张议和。甚至提出派遣大学士前往辽东,主持议和事宜。
当然官员们也学得聪明了,他们没有把矛头对准张恪,只是说朝廷如蜩如螗,国库空虚,兵民疲惫,一旦开战,兵连祸结,全胜最好,可是一旦受挫,损害朝廷威名不说,还会让辽东的事情继续糜烂下去云云……
面对朝堂上的论调,可是气坏了一批人,他们就是以洪敷敎为核心的辽党成员。陈民情是天启二年的进士,他的祖籍是在沈阳,就在他考中进士的前一年,沈阳失守,全家人狼狈逃窜,一路上丢弃了所有家当,伯父和两个叔叔被杀,好不容易跑到了广宁,父亲又一病不起,躺在街头等死。
多亏了当时张恪和王化贞果断采取措施救济,陈民情的父亲才保住一条性命,得知陈民情是举人身份,张恪又特别出钱,资助他们进京考试,和邓文通一科中了进士,入朝为官。
辽东出身的进士数量有限,就算张恪不惜买通主考,到了目前为止,也只有十几个人,但是辽东的进士都背着国仇家恨,和那些醉生梦死的同学不一样,他们熟悉军务,用功刻苦,一心想要光复故土。对于辽东的形式也有着清晰的认识。
陈民情站在大家的中间,强压着满腔的怒火,冷静地说道:“据我观察,皇太极所谓的议和,根本就是一场骗局。他如今后方不宁,平辽公又准备起兵。内忧外患,他毫无胜算,就只能抛出议和之说,根本就是缓兵之计。”
另一位新科进士张国臣赞同地说道:“的确如此,只能朝廷鬼迷心窍,光想着不打仗就拿回辽东。”
“那是痴人说梦,皇太极奸雄之性超过乃父,岂会轻易认输!议和何等大事,公文往来,互相讨价还价,没有三五年,甚至十年八年,都别想成功。就拿本朝和俺答汗议和来说,从嘉靖朝一直到了隆庆朝,前后二三十年,直到俺答汗死了,才算安宁下来。鞑虏没有一丝廉耻信义,一旦开启议和,我方束手束脚,他们反倒如鱼得水,趁机占尽便宜。”
陈民情说完,冲着洪敷敎躬身施礼,说道:“大人,您老该拿个主意才是!”
洪敷敎没有说话,从怀里掏出一份书信,送到了陈民情的手里。
“你们大家伙都传着看看吧,这是永贞给我的密信。”
一听说平辽公送来的消息,大家伙都凑了过来,仔细看着。上面的内容并不复杂,只是说根据情报,皇太极派遣岳托护送两个女儿前去面见林丹汗。大家都不是笨蛋,稍微一想,顿时明白了其中的可怕。
“洪大人,难道说皇太极要和林丹汗结盟?”
“没错,他们都败在了永贞的手里,如今义州兵越来越强,此二獠联手也未必不可能。”洪敷敎叹道:“以老夫观之,所谓议和,恐怕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计而已!”
“果然如此,老大人,我们这就上书,坚决反对议和!”
在场的十几位进士异口同声说道……
相比京城辽东官员的愤怒,在辽东大地之上,一股更强大的怒火燃烧起来。
“朝廷要和鞑子议和!”
“乡亲们,大家再也回不去故乡,都要给鞑子了!”
“朝廷把咱们出卖了,无耻怯懦的狗官,向鞑子下跪了!”
……
辽东大地之上,有一两百万的民众,他们背井离乡,逃到了广宁等地,虽然得到了田地,能够暂时安家。可是仇恨无时无刻不折磨着他们,随着义州兵的连续胜利,他们对回家的执念就越来越深。
有的田庄百姓依旧住在木房里面,他们不是没有钱,而是把卖粮食打工的银子都藏起来,一点点苦心积攒,等到回家之后,再盖一个新房子!
更多的百姓义无反顾地把孩子送到军中,田地上只有老人和女人在耕作,他们什么苦都能承受,所有的一切,无非就是想重新回到故乡,叶落要归根,几千年的执念,谁也不能剥夺!
百姓们压根不信皇太极会让出辽东,多半就是苦苦哀求,不惜给朝廷下跪磕头,反正尊严在他们那里,一分钱都不值。
张恪这么多年的宣传,老百姓对建奴已经有了深刻的了解,谁都知道野猪皮能向杀父杀祖的仇人磕头,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
每天都有无数的百姓聚集起来,前往各地的衙门请愿,上万民书。就在天启六年的三月二十,上千位乡绅耆老,各地有头有脸的人物聚集在了平辽公的府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