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字成潮,壮如声讨。
百姓就是这样一种奇怪的事物,你平时有可能看不上他们的渺小,但当他们被激怒时,这声浪却是谁也无法忽视的高昂。
穿过层层叠叠的声浪,尹府尹与三丰子的目光再次急急对上。
——你是府尹,这里你最大,你快镇压!
——你现在不也顶着二把手师爷的身份呢吗?你怎么不镇压?
——只有你出面镇压,我才能趁机回到后边换回真师爷。
——哈,我再信你才怪。刚才就是信了你,才闹到了现在这种不可收拾的地步。
——难道你就没错?你……行了,现在可不是我们互相推卸责任的时候。你别忘了,你我可是同一条船上的人,如果我今天当真在这大堂上栽了,这第一个被牵连的就肯定是你!
……
尹府尹没话说了。三丰子这句说的对,无论先前他们到底是谁误导了谁才导致现在这样的后果,此刻他们却是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只要有一个被抓个正着,那么另外一个就绝对也逃不了。
想通了这一点,尹府尹忽地从地上爬起身来,“大……”
“大人!”方如来就像脑后长了眼睛似的,迅猛回身眼睛眨也不眨地就攫住了尹府尹的双目,“大人,您还没有宣告大家,到底贫僧是男是女呢?”
“呃——”尹府尹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如鲠在喉一般卡在那里。经过刚才那狠狠的一戳,傻子都知道眼前的小和尚是男的。可是,怎么说?说是男的?那不就相当于自己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而且还是在为数不少的老百姓面前?说是女的?……他怕屁股上很快就得再挨那么一下子。到时,他这张老脸可真就没地方搁了!
明白了方如来在警告他闭嘴的尹府尹,慢慢地将头扭开了与三丰子对视的方向。
“尹……”三丰子不敢相信,这是大难来时他先飞的暗示么?
“人不能两个标准活在世上!”方如来又迅猛扭回头,像刚才掐断尹府尹的话一样以极快的速度掐断了三丰子的话,“许你们仅仅是凭着怀疑就敢命令衙役上前强扒贫僧的衣服,怎么到了需要师爷自脱外袍来验身的时候,师爷反倒一拖再拖?”
“大胆和尚,放肆!”三丰子扶着堂柱站起身来,端出威威官架,“我乃朝廷命官,一身官服代表的是我尧天国的堂堂国威!岂是尔等平民说脱就能脱的?那你将我尧天国的官威置于何地?”
“哈!”方如来冷哼一声,“这位师爷,你这话的意思就是间接承认了吗?”
“谁承……”
“那你为什么不脱?!”方如来步步紧逼,眼前人的身份她已经猜个*不离十,只要当堂扒出他的真实身份,这翻天的一仗至少先赢了个开门红。
“容贫僧再从头捋一捋这事情经过。”方如来目光不离三丰子,“为什么我们一上堂,不是被断章取义就是被恶意诬蔑?正常的办案情况不是应该在看到那些尸体是道士的身份后,首先调出正被押在大牢的道观观主三丰子出来查证兼对质的吗?”
“可你们没有!为什么呢?到此之前,贫僧即使用了形同悟惮的努力也没能参透几何。”背对着百姓的方如来不介意眼中流露出真实的算计,“然而就在刚才,就在戒肉问出那句话的时候,贫僧突然就灵窍全开了。如果师爷也是道士呢?如果师爷跟那些已死的道士黑衣人是一伙的呢?如果师爷……”
方如来不用再说下去了,两个如果已经足以引爆当前的紧张气氛。
“对呀,只有他们是一伙的才能将这一切说的通啊。”
“什么?难道你相信一向爱民如子的师爷真的是道士?”
“不然呢?他为什么迟迟不脱那外袍一证清白?”
……
“你,你们!”三丰子面对着越来越一边倒的情势,心中早已气急。可是再气急他也知道,现在是万万不能暴露身份的时候。
三丰子突然一甩袖子,大步就朝向后门的方向奔去,“一派胡言,我要去请出尚方宝剑以正视听!”
“休想逃!”方如来小跑几步,伸手就抓。
三丰子一抖手臂,长袖垂下盖住了已变鹰爪的手势,心中则打定主意:虽然武功不能暴露,但他可以利用金刚指先掐断这坏了他事情的小和尚的手臂内筋以回报这当堂逼脱的耻辱。
前后快速移动着的两人,一个恨不得快点抓到,一个本就在等着抓到好扳回一城,结果很快,方如来伸手就抓住了三丰子的袖角。
就是现在!三丰子内力猛然运至指尖,手腕翻转一百八十度,转手就要抓向方如来的腕间。
可是,就在此时,他的内力突然停滞了。
三丰子身体一颤,眼珠一转就望向了不远处木椅上端坐的关世因。是她发功扼止了他的内力,甚至扼止了他的气血运行!她究竟是谁?
三丰子被人为的控制中,方如来更加顺畅自然地一把抓住他的衣袖,随即停也不停地向上向外就是狠狠地一扯。她要当堂扯开他的虚伪外衣!
“太子驾到!”
突然,一道尖细的声音愣是穿过嘈杂的大堂,清晰地传入了堂内每个人的耳朵里。
三丰子衣袖被扯开的“撕拉”声也被同时压了过去。
方如来回头,堂内所有人已经全部将头扭向了大堂门口。
没有人看到此刻师爷官服下的一身正统道袍,他们正忙着跟在尹府尹的身后双膝跪地,伏首叩拜:“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