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元帮黑狗压住了大谷健三郎,黑狗终于从大谷健三郎手中夺走了刺刀。大谷健三郎疯狂地挣扎起来,孟元几乎压不住他,大叫道:“黑狗哥,快!”
黑狗不再犹豫,咬牙忍住背上撕裂般的疼痛,猛地举起刺刀,狠狠□了大谷健三郎的胸口。大谷健三郎发出怒吼声,起先还拼命挣扎,渐渐的便平静了下来。黑狗死死地压着那把刺刀,低着头,不去看他狰狞的表情。过了一会儿,大谷健三郎不再挣扎。他艰难地伸出手,抓住黑狗的胳膊。黑狗看出他还想说什么,微微弯下腰去。
大谷健三郎断断续续地说:“如果你真的认识山寺光老师……告诉他……他画的中国山水很漂亮……”
黑狗冷笑:“如果我再见到他,我会的。不过我现在也告诉你,那些山水是中国的,不是日本的。”
大谷健三郎还想说什么,黑狗用力将刺刀拔了出来。大谷健三郎猛地抽搐了几下,便不动了。
黑狗杀死了大谷健三郎。然后他脱力地倒了下去,他感觉到自己的背后都被血浸湿了。
孟元手忙脚乱地爬了过来:“黑狗哥,你怎么样?”
黑狗摆了摆手:“还活着。”
孟元把他的身体翻过去,只见他背上多了道长长的血口子。幸亏那名日军挥刀的时候皮胡将他撞开了,若不然就不是这样一道伤口,那把刺刀会直接扎进黑狗的身体里。他是因为救孟元才会受这样的伤,孟元哽咽道:“黑狗哥,谢谢你。”
黑狗什么都没说,颓然地靠在战壕壁上。他缓缓解开了自己破损的、沾满血的衣服丢到一边。他刚才丢掉的枪就在一边,但是他没有力气再捡起来。
叶荣秋愣愣地坐在一边。自从刚才日军那一刀挥下去之后他的姿势就再没变过,仿佛一个木偶被定住了。黑狗脱下衣服的时候,他看见了黑狗背上的那道伤。原先黑狗的背上就有一道日军轰炸时被弹片刮出来的伤口,如今这道新添的伤口与那道旧伤走向相对,新伤叠旧伤,竟形成了一个叉。
叶荣秋颤抖着抬起手想摸一摸那道伤,但是他不敢碰过去。
黑狗忍着痛把那件带血的军装丢给叶荣秋:“喂,帮我包一下伤口。”
叶荣秋愣愣地捡起那件衣服靠过去,举起衣服愣在半空中:黑狗满背的鲜血让他发晕,他的手有些哆嗦,竟不敢将衣服覆上去。
孟元从他手里接过了军服:“我来吧。”他爬到黑狗背后,熟练地将衣服围着黑狗的伤口扎了起来。扎完伤口以后,孟元拿起步枪,重新加入了战斗。
黑狗说:“我没死。”
叶荣秋愣愣地看向黑狗,但是黑狗没有看他,他不确定这句话是不是对他说的。这时候黑狗回过头来盯着他,歪起嘴角笑了笑:“咋,心疼了?”
叶荣秋默默地看了他一会儿,缩回了一边,将自己蜷成一团,抱住膝盖,头埋进了臂弯里。
黑狗见他担心自己,又决意不肯理睬自己,不知该哭该笑。他想挪回自己的位置,可是一低头就看见大谷健三郎的尸体躺在那边。他想将尸体丢出去,但除了背上的伤之外他还有一种虚弱无力感,于是他坐着没有动。
很快,那支从后面潜入的日军小队被全歼了,不一会儿,前方战场的日军亦抵挡不住,仅剩的两辆坦克带着为数不多的步兵仓皇退入江中,顾修戈下令炮击,将那支后撤的队伍打得落花流水,最后仅有极少一部分人回到了江对岸。
一向势如破竹的日军在这里碰了钉子,第一波强攻失败了,于是双方以江水为界,各据一边,激烈的交火暂时歇止,双方开始舔舐伤口。
顾修戈沿着战壕巡视,走到黑狗他们身边的时候,看见战壕里有一具日本人的尸体。他皱着眉问道:“干嘛不丢出去?当晚饭吃啊?”
黑狗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又把头低下了。顾修戈看他身上扎着带血的衣服,眉头皱得更紧了,问道:“受伤了?在背上?转过去我看看。”
黑狗侧过身子让他看。
顾修戈跳出战壕,对黑狗说:“出来。”然后大叫道:“军医!还有没有有空的军医?这里还有伤员!”
黑狗一出战壕,叶荣秋就捡起了他那把炸膛的步枪,盯着鼓起扭曲的枪管发呆。
不一会儿,一个军医跑了过来。他解开黑狗身上的衣服,检查了一下伤口,说:“还好没伤到骨头。”然后他抬起头对顾修戈说:“没有药。”无论是止血的药物还是消毒的药物,他手里什么都没有。
坐在战壕里的叶荣秋突然之间心口发闷,他捂着胸弯下腰去喘了几口气,这才觉得好了一点。他是第一次觉得自己如此罪孽深重。
顾修戈对军医说:“你看我干什么?你是医生我是医生?”
军医跑开了,不一会儿又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小碗,碗里装着当燃料用的松香油。他用松香油清洗了一下黑狗的伤口,做完这样简单的处理之后他就用布条把黑狗的伤包裹起来了。
叶荣秋始终抱着自己那把炸膛的枪缩在一旁,皮胡试图跟他说话,但是他没有理睬,仿佛与世隔绝。
顾修戈用脚翻了翻大谷健三郎的尸体,惊喜道:“哟,还是个小队长。”转头问黑狗:“你杀的?”
黑狗看起来很漠然:“啊。”
顾修戈说:“很好,从今天开始你升了,一等兵。回去就给你加饷!”
黑狗没什么反应,低头扯了扯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