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今日,小月仍清晰的记得他最后一次见到黎彦的情景……
月影朦胧间,世子长身伫立在安悠然的门外,静静的看着那己然漆黑一片的房间。墨色的长发与月色的衣袂迎着夜风上下翻飞,就如同绮丽华美的梦境般虚幻飘渺;看似沉寂的琉璃眼眸中俨然有些小月看不懂说不清的东西在暗暗的流转……几许落漠,几许黯然,更有让人为之心碎的绻缱……
四周的一切仿佛都因为黎彦的寂然而陷入了深深的静谧之中……面对这样的画面,小月也无可救药的沉沦其中,他怔怔的看着眼前熟悉而陌生的世子脑中一片空白,忘记了自己的来由,忘记了身在何处。不知过了多久,世子才像是自言自语的轻声说道,“我让她等我,她便信了,没有一丝怀疑,满心欢喜的应承下来……你说这丫头是不是很笨?”
突然响起的话音不由让小月为之一愣,正在犹豫要不要搭话间。黎彦已经兀自继续说道,“不对,不是她笨,是我太坏……借着为了稳住她的理由来编织那样冠冕堂皇的谎话,实际却在暗地里高兴,因为我知道如此一来,她便会在心里多记挂着我一刻,哪怕仅仅是怨我骗她也好……”
清雅的嗓音与树影摇曳的簌簌声交织在一起,仿佛形成了一首奇妙的挽歌。带着浓浓的凄然,伴着沁凉的晚风,直刺进人的心坎,让人隐隐作痛不能自己。原本满腹的牢骚被理不清的惆怅和数不明的悲凉取而代之,只留下无尽的哀伤。小月呆呆的立于黎彦的身后,任秋寒袭人,任更深露重,却恍如无觉,默默以对的站了一宿。
那一夜在小月的印象中好像极尽漫长却又似乎非常短暂。他不知道在那段时间里自己究竟在脑海中想些什么,也不明白胸口那隐隐作痛的感觉从何而来。但他却知道在阳光破晓时分,当世子翩然转身看向自己时,他用尽所有的真挚对黎彦哭着保证道,“主子,您放心!属下一定会好好照顾姑娘,不让她受一丁点的欺负,所以您一定要平安回来啊!而且说过的话还是要做到的好,否则姑娘气起来必定会哭。主子,您也不想要她难过,对吗?”
冷澈的琥珀色美眸中,明净的仿如未携一丝红尘气息。黎彦听闻后微微一怔,随即似有若无的莞尔一笑道,“是啊,那丫头哭起来倒还真丑。那么你们就不要让她知道一切!若是我能回来,自是皆大欢喜。若我回不来,那你就将她……”
边说边涌上心头的悲伤,让小月再也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哭得泪如雨下,“主子要我们守口如瓶,不许透露分毫。可我觉得应该告诉姑娘你,不然主子他……”
“不要说了!”纤弱的身形在凄厉的叫声中摇摇欲坠,未小月说完安悠然便凭空打断,“黎彦现在人在哪里!?我要见他!”
“丫头,你冷静些!”起身伸手扶住脸色惨白几欲晕厥的安悠然,清溪老人面带不忍的劝道,“你若这般莽撞行事,岂非辜负了彦儿的良苦用心?我那个徒儿生来心高气傲,老爷子从没想过他会有服软示弱的一天。可是在他临行前却谦卑恳切的第一次求了我,要我好生的照顾你!如你冒然的出了事,岂不是将我这白发苍苍的耄耋之人陷入不义之境?!所以在这风头浪尖的危急关头,只要我还活着的一天,你就休想开朝曦谷一步!”
“爷爷,”倔强的推开搀扶住自己的臂膀,安悠然沉声以对。若不是那双闪动着盈盈泪光的明眸,任谁都会以为眼前的少女己然是将死之人,“倘使你想要留的是具尸体,你便留我吧!但只要还有一口气在,我就一定要出谷找他!你们所有的人,口口声声说得都是黎彦是为了我好!可是又有谁来问过我——我想要的好是什么?!你们不知道!黎彦那个混蛋也不知道!既然你们什么都不知道,又凭什么来决定我的人生!?”
深深的吸了口气,抬起纤长浓密的睫羽,安悠然灼灼的直视着清溪老人,那融入骨髓的悲恸,不需任何的言语,哪怕仅仅是瞥上一眼,也足以令人肝肠寸断,“人总是要死的,我不觉得早死几年和晚死几年有任何的区别。但若是心存懊悔的活着,只怕是活着也与死无异了。黎彦欠我个答案,更欠我个承诺,他欠我的,我不想这辈子都统统记着!你们不要再拦我!我去不是为了送死,而是为了把他带回来,让他把答应我的事一件件的全都做到,这才是我真正想要的东西!”
柔弱的话语却好像有千斤之重,压在在场所有人的心头,沉甸甸的如同巨石般无法呼吸。沉默仿佛是今天永恒的主题,在恍如一世的静籁之后,终还是清溪老人开口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局面,“丫头,你当真执意如此吗?”
半翕的星眸中精光四射,犀利的仿如穿透身体的利箭,径直的向安悠然射去。此时的清溪老人脸上哪还有往常半分的嬉笑颜色?肃穆的形同天上的神祗,庄严的令人望而生畏,“你可知你的决定意味着什么?!瑾王爷因己看出皇帝赶尽杀绝的用意,害怕彦儿会一己承担所有罪责,故先发制人的将朝廷的来使斩杀于殿前!嵘南现今与大煜己是势同水火,双方的将士己压至边境,战事一触即发!你此去别说是要带回彦儿,只怕是全身而退也会是痴人说梦的无稽之谈!说白了,你此去逃不过便是葬身沙场白骨露野的下场!爷爷我再问你一次,即便如此你也在所不惜吗?!”
“是!”没有一丝的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