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梢,夜色正浓,万物皆是于寂籁中沉沉睡去。然而在芳华寺一处的偏厢中却有一清铄颀长的身影正匆匆更衣。但见他行动迅速悄然无息,显然是在急于出门,可就当他穿戴完毕准备离去时,却在触及掌心的伤口后,忽然转身回到里屋,默默的来到一个正在酣然入睡的少女床前。
纤长的手指似有些迟疑,但最终还是轻之又轻的抚在了少女清丽无俦的面庞上,那双明澈如水的眸子也在瞬间随之融化漾起阵阵涟漪。
她……憔悴了很多,肌肤上见不到一丝红润,惨白的像是无垢的冰雪;微乎其微的呼吸,更是虚弱的让人以为是即将羽化而去的幻象……
看着尚在梦中的安悠然,萧肃辰的心中不禁一阵揪痛……
其实他何尝不知不该把她孤身留在芜荑?刘煜昕阴险狡猾,洛寒又吉凶难测,剩下安悠然独自一人,实是岌岌可危。但就算是侥幸也好,自欺也罢,他却还是硬着心肠离开了……因为他不能带她!因为他有事要做!那件他必须做,却不得不瞒着她的事!那件即使有可能会失去她,也不得不去冒险的事!
可是事实证明,他又一次错了。当看着瘦弱的她站在刘昆面前任其鱼肉之时,他清清楚楚的明白了,也许……这女孩对他而言,比他想象的还要重要!
“快了,”俯身仔细将少女身上的薄被掖好,萧肃辰深深的看着安悠然像是承诺又像是自语道,“小安,等事情一了,我们就回凌北,再也没有人能伤你了。”
说完他来到窗前左右环顾一番,确定无人时,萧肃辰立刻一越而出,消失在树影摇曳的阴影之中。可他不知道的是,当他离开后,少女原本紧闭的双眸突然一睁,一骨碌的从床上跳了下来。
急得连鞋也来不及穿,安悠然赤着脚冲进萧肃辰下榻的侧室,急急的翻找着什么,可是就在她因为一无所获而急得满头大汗之时,却有双手从暗处伸出,一把从身后抱住了她!
不提此时正逢黑灯瞎火阴风阵阵,也不提古庙森寒气氛诡异,单说做贼心虚这一项就足矣让安悠然骨寒毛坚魂飞九天,哪里还顾得到切身处境,小嘴一张就要发挥最大分贝的杀伤力。
只可惜……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若不是她贪心想要吼出个一招震山河的气势,也不至于非但白白浪费了大好时机,还由于被人捂住嘴,差点因自个囤了半天的气给活活憋死。
头脑乱成一团浆糊,即便是想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搏上一搏,也不曾听闻手脚头均被制住的人有什么反败为胜的先例可以学上一学,无奈之下安悠然也只能在心中哭念金刚经替自己超度祈福了。
“你是不是又在念些有的没的?平时从不参拜的人,偏偏每每遇难就喜欢求神庇佑,估计神仙也会凭空窝出几两火,不会搭理你的。”
心中所想被猜的分毫不差,除了鬼神作祟,安悠然哪有他想?惊恐的几欲晕厥,可是在惶恐之余却又觉得这声音竟是那么的熟悉,那么的怀念……
悦耳的犹同珠玉相磬……
清冷得恰似雪地凝霜……
明明动听的仿佛天籁仙乐,偏又孤傲的难以立世……
试问普天之下有谁的声音能够能对比的如此绚丽?又有谁能够在轻易间蛊惑人心?
像是有一道电流闪过全身,那强烈的冲击让安悠然难以控制的全身颤抖,可她却硬掌着不敢动上一分一毫。
因为她害怕……害
怕现在不过又是她的南柯一梦,轻轻一动,便会支离破碎……
而那噬心蚀骨的缱绻思念便会再度席卷而来,将她带入名叫‘现实’的地狱!
可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惧意,抱着她的臂膀又紧了一紧,散发着沁人冷香的气息在她耳畔萦绕低语道,“丫头,我真的很想你……”
泪水像绝提的洪水夺眶而出,安悠然一下转身扑进那个她不知魂牵梦萦了多少次的怀抱。不知是兴奋……不知是喜悦……不知是委屈……种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交杂在一起,令她只剩下哭泣的勇气。
只可怜黎彦这位洁癖成疾之人,眼睁睁的看着奔腾的泪水和汹涌的鼻涕,澎湃的向着自己的胸口袭来,明明换作旁人,他早就会利落的将之大卸八块,但是面对着这个哭得昏天黑地的女子,他却只有乖乖投降任其摆布的份。
“你……是不是不想见我?”本就不擅言辞,打出娘胎更没有哄人的经历,枉黎彦一世英明,偏偏遇上安悠然这么个冤家,穷极所想绞尽脑汁却也只挤出句,“怎生一见我就哭个不停?如若这般,我可丢下你走了。”
心中急着想说‘不要’,可是一来哭得凶猛,二来不敢出声闷着哭泣,时间一久难免气短,安悠然哪还有办法发出音来?但一想到黎彦说一不二的性格,他若真的说走就走,她又当如何是好?
是以,环着腰身的小手越发紧紧攥着他的衣服不肯放手,而强忍不哭的举动换来了更大的哽咽,安悠然的身体在黎彦的怀中抽搐的简直像个癫痫轻度患者。
可黎彦哪里知道里面的内情?思忖之下,不食人间烟火的世子大人,难得体恤了回人情世故,笨拙的拍着安悠然的背抚慰道,“你眼睛的事情我听小月说了,你别太在意。洛寒那小子在朝曦谷中算起来顶多也就是二流角色,他治不好的病疾举不胜举,你也不过被这庸医耽误了一回。待以后见到老爷子,他定有法子医好你的。”
“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