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中人总是钦慕仙境的神霄绛阙,殊不知六月的瑾王府早己是般般入画美不胜收。花弄影,月流辉,水晶宫殿五云飞。当真绚烂的宛若霞蔚云蒸,华丽的匹及璇霄丹阙。而这本该令人心旷神怡的景色,却在一声响彻云霄的尖叫中被破坏的意境全无。
这叫声既尖且利,还带着几分荡气回肠的惨烈。先不说没有心理准备的人,被吓得呛水心颤何其无辜,只说府中的一众侍卫就足以被这尖叫给惊的魂飞魄散。试想自家的主子是何许人也?那个美到地动山摇,狠到风云变色的嵘南之王黎彦,恐他皱了下眉头都能怵的人诚惶诚恐如履薄冰。而现今闹出这么大动静,他们这帮当值的倒霉蛋,只怕是在劫难逃!须知黎彦喜静至极,平日里偌大个王府竟连个蝉鸣鸟语都不准出现,所以适才的那声鬼哭狼嚎,恐与送他们去阎王殿报到的索命梵音也相差无几了。况且这还是往走运的想,万一是府中的哪位贵人遭遇不测,就等于中了个拖家带口搬迁地狱的头等大彩!
思及于此,侍卫们当真是健步如飞的寻着叫声而去。可真正到了地方,却又都傻了眼。此地瑶草琪花清幽雅致,竟是黎彦的居所,更是王府上上下下闻风丧胆的公认禁地!貌似擅入茗芷苑者,不是下场凄凉,就是不得善终。于是诸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走也不是,进也不得,只能面面相觑,却不料恰巧有一个女人竟突然的从里面冲了出来。
长发遮面,肤色惨白,一袭纱衣在跑动中飘然翻飞,幸亏是青天白日,若是月黑风高,该何等的瘆人,何等的可怖!然即使朗朗乾坤,从不近女色的黎彦住处跑出个女人来,也着实是匪夷所思。难怪骇的众人楞头呆脑,怔怔的立于门前,形成了天然屏障。非但成功的阻止了女子的前路,更是害得她一头撞上人墙摔倒在地。
好在虽是满心狐疑,但让个弱女子跌倒却不施以援手,侍卫确也于心不忍。当即就有临近的几人俯下身去想要去扶,不想伸出的手才刚刚落至半空,就有个声音远远传来,“退下!”
这声音清如水,冷似雪,除了绝世无双的某人,还能有谁?!果然诸人抬头一望,就见到那个倾国倾城的男子从繁花似锦的海红林中疾步而来……
容止间尽收星月之璀璨,风华中难掩光芒万丈,那是一种凌驾与千山万水的桀骜,是一种超脱于诸天万界的尊贵,仿佛世间的一切原都就该臣服在他的脚下,而他注定就是天地间最遥不可及的存在!
是以侍卫们跪地行礼,谦卑的低着平素里骄傲的头颅,对于在他们心中等同于神邸的黎彦诚心膜拜。况且不管是方才的尖叫也好,现在的乱子也罢,诸人都实不以为在挑衅黎彦的清净后还能够全身而退,因此他们大气不敢多喘,身形不敢稍动,生怕一不小心就踏上了黄泉陌路。只除了……那个不明觉厉的神秘女子!
缓缓的站起了身,长发女子径自来到黎彦的面前,就在人们还为她颤颤巍巍的身形担心时,她却猛然爆发斥责道,“黎彦你这个大混蛋!大骗子!为什么要把我带到嵘南来?!我明明已经告诉你,我不要来!你这是绑架!你这是强抢民女!”
火上浇油也没如此毁灭!雪上加霜也不及如此可怕!最重要的是……找死也不带这么不长眼的!黎彦是何许性情?!那是即便皇帝惹了他,也敢反之杀之的主!换而言之……经过女子这番折腾,恐就是满天神佛下凡,也救不了他们这些可怜的芸芸众生了!是以,自知大限将至,侍卫们皆是悲壮的闭双眼。
同时对于即将面临的惨烈结局,才从茗芷苑追出而至的一众侍女仆役又何尝不是心知肚明?从发现照顾几天的病人突然消失,再到此时目睹她忒有‘精神’的与黎彦公然叫板,众人脑海中又怎一个‘死’字了得?早己是百死难辞其咎!一个个面无血色,只知瑟瑟发抖的磕头请罪,祈祷着能留一全尸。
可众人的惶恐,黎彦又怎能知晓?琉璃般的熠熠美眸只全神的望着眼前的女子,于吓得一众人等心惊肉跳的片刻沉默后,总算开了金口,“你鞋呢?”
青青石板上,一双白皙的玉足上斑斑驳驳,所有人这才发现女子竟是没有穿鞋,一路的奔跑己让她双脚伤痕累累。然固是诧异,却始终比不过黎彦的反常应对。毕竟事实证明,对这位现任王爷勇于大不敬的人不是死,就是死得很惨!可女子在他面前叫也叫了,吼也吼了,却只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你鞋呢’?!众人本还绝望的心,顿时死灰复燃!或许……黎彦刚刚回府,于之前种种一概不知?!也或许……祖宗积德,赶巧碰上主子百年不遇的心情大好?!管他是自欺欺人也好,还是侥幸作祟也罢,好歹是在命悬一线中的冉冉曙光,大家无不暗地里欢呼雀跃。只可惜……
面对黎彦的问话,女子非但没有丝毫见好就收的意思,更是脖子一梗脑袋一硬,从口中干净利索的蹦出寥寥三字,彻底果决的将众人才堪堪点亮的心头之火消灭得连屑屑都不剩,“要-你-管!”
齐齐倒抽口冷气,果真是‘必死则生,幸生则死’,刹时间所有人皆是万念俱灰,只等着脑袋搬家身首异处,却不曾想耳边传来的既不是生杀夺予,也不是千刀万剐,只是黎彦低而磁沉的说道,“会着凉的。”
不由的好奇战胜恐惧,慢慢的,悄悄的,越来越多的侍卫仆役偷偷的向站着的两人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