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誉心底暗暗喝了声采:“好一条大汉!这才称得上‘英气勃勃’四字!”
那大汉桌上放着吃食简单,可见他就算是吃喝,也是十分的豪迈自在。
那大汉向段誉瞧了两眼,便即转过头去,自行吃喝。段誉正感寂寞无聊,有心要结交朋友,便招呼小二过来,指着那大汉的背心说道:“这位兄台的酒菜帐都算在我这里。”
那大汉听到段誉吩咐,回头微笑着点了点头,也不说话。段誉有心要和他攀谈,以解心中寂寞,却不得方便。
又喝了三杯酒,只听得楼梯上脚步声响,走上三个人来。一人长身玉立,身上的衣料考究,不似寻常的贵家公子。他一走进来,便引得周围的人都看了过去,只见他脸上带着个铁面具,将他上半部脸盖得严严实实,露除两个眼孔,鼻子以下却是白皙的脸庞,嘴唇红润娇小,脖子上喉结微动,微微转动头颈看过一圈,众人被他看一眼便觉得有些发冷,纷纷转头。
这时跑堂的急忙上前招呼,那公子便坐在段誉旁边的位子上,段誉心思烦乱倒是没顾上看,在那人身后的两人看那公子一眼,走到那大汉桌前,恭恭敬敬的弯腰行礼。那大汉只点了点头,并不起身还礼。三人说了几句,声音极低,楼上其余酒客谁都听不见,但段誉内力充沛,耳目聪明,虽不想故意偷听旁人私语,却自然而然的每一句话都听见了。那大汉姓乔,两人称他为帮主,似乎是与人有约要去惠山凉亭,只是对方却改了见面的日期,说完便退了出去。
那大汉有意无意的又向段誉一瞥,见他低头沉思,显是听到了自己的说话;又看看方才进来的那个贵公子,他也正看了过来,只是他脸上罩着面具,看不清神情,那眼神却显得很是冷清,看大汉一眼,精光微闪。大汉突然间双目中精光暴亮,重重哼了一声。段誉吃了一惊,左手一颤,酒杯掉在地下,摔得粉碎。贵公子并不在意,照旧喝着小酒。那大汉微微一笑,对着段誉说道:“这位兄台何事惊慌?请过来同饮一杯如何?”又对贵公子拱手道:“这位兄台若是不介意,也请过来同饮如何?”
段誉笑道:“甚好!”吩咐酒保取过杯筷,移到大汉席上右手边坐下,贵公子也不推脱,照样坐了过来,在大汉左手边,默默不语。段誉请问姓名,那大汉笑道:“兄台何必明知故问?大家喝上几碗,岂非大妙?待得敌我分明,便没有余味了。”段誉笑道:“兄台想必是认错了人,以为我是敌人。不过‘喝上几碗’四字,小弟最是喜欢,请啊,请啊!”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贵公子看段誉一眼,并不多说,拿起面前的酒盅,喝了下去,只是他喝的很是文雅。
那大汉微笑道:“两位兄台倒也爽气,只不过你们的酒杯太小。”叫道:“小二,取两只大碗来,再打二十斤高粱。”那小二和段誉听到“二十斤高粱”四字,都吓了一跳。小二赔笑道:“爷台,二十斤高粱喝得完吗?”那大汉指着段誉道:“这位公子爷请客,你何必给他省钱?”酒保笑道:“是!是!”过不多时,取过三只大碗,两大坛酒,放在桌上。
这满满的三大碗酒一斟,段誉登感酒气刺鼻,有些不大好受。他在大理哪里见过这般大碗喝酒的,不由得皱起眉头。贵公子端坐不语,那大汉笑道:“咱们先来对饮十碗,如何?”贵公子微微点头,拿起大碗与大汉对饮。
段誉见两人看向自己的眼光中颇有讥嘲轻视之色,顿时就有些气恼,心中暗想:“此地离燕子坞不远,这大汉多半是慕容公子的一伙,不是什么邓大爷、公冶二爷,便是风四爷了。难道这年轻公子就是慕容公子吗?哼,慕容公子又怎么了?我偏不受这轻贱,最多也不过是醉死,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当即胸膛一挺,与两人拼酒。
那大汉见他竟喝得豪爽,倒有些意外,哈哈一笑,三人连连干杯,段誉却有些醉了,那大汉见他霎时之间醉态可掬,心下暗暗可笑,谁知他竟然是越喝越精神,那贵公子更是了得,完全像是喝水一般,贵公子似乎有些不解的看着段誉,不过眼神微转便别开头去。段誉身边的地上早就湿了一大片,那大汉并没留心,只见段誉本来醉眼朦胧,但过不多时,便即神采奕奕,不禁暗暗生奇,笑道:“兄台酒量居然倒也不弱,果然有些意思。”大汉自己也喝得不少,却连脸色都没变,肚腹也不见鼓起。
他三人这一赌酒,登时惊动了松鹤楼楼上楼下的酒客,连灶下的厨子、火夫,也都上楼来围在他二人桌旁观看。
那大汉道:“酒保,再打二十斤酒来。”那酒保伸了伸舌头,这时但求看热闹,更不劝阻,便去抱了一大坛酒来。突然那贵公子道:“这位兄台这般喝酒却是有些取巧了,我替这位大哥叫屈!”段誉不解,忙放下自己手上酒碗,问道:“兄台何意?”大汉也放下手上的酒碗,看向贵公子。
“这位兄台身下地快变成酒窖了,还需要我说些什么?”大汉一听,忙往地上看去,顿时心思急转,这年轻公子真是了得,竟然将酒水生生逼出体外,这样的功夫平生未见。看向段誉的眼神很是慎重,“这位兄台好内力!”
段誉脸上通红,心中更加确定这戴面具的就是慕容公子,不然又怎么识破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