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第二日起,李秋水除了伺候外公起居,多时却被他赶去处理林家产业,无奈便跟随李管家到处拜访林公旧识。这些人有的尚在官位,有的却如林公一般告老,家业也有子孙继承。与林家多有来往,自是不敢为难他们,虽见李秋水是个女子,却也不以其为怪,毕竟林家人丁单薄,到如今也只是有两个外孙女而已。现下林公病入膏肓,情急之下选择孙女继承,也在情理之中。宋人虽然很少有女子抛头露面,但继承家业之事却也从权。
李义又将林家各地产业逐渐介绍给李秋水听,却是惊得李秋水乍舌不已,逍遥派产业虽多,可也是借助师门那高超技艺,这才独树一帜,又有许多代人的经营才得来,历时百年而不衰。而林家产业却实实在是民生根本,柴米油盐,衣食住行。这些产业中十之有四是林公所积累。只因他深谙为官之道,诸般方便,这才积下如此财富,竟是囊括宋境内两成的生意。在辽和西夏也有不少皮毛和马匹生意。至于其它奇珍异宝互通有无之事更是不少。其财势与逍遥派相差无几。林家产业薄利多销,尽量于民便利,遇到荒年更是让利于民,全然不同于一些商贾,遇到灾年便囤集居奇,坐地起价。故此,甚少引人注意。林公为人谨慎,别说当官的人不知道,就算知道,也只是认为他有些店面,不会想到竟然如此富有。其它人更是无从知晓,各行省商户之间互不相通,却也省去不少麻烦。只有李义手下收养一帮孤儿作为行省大管事,往来行走关照打理。从不说这些产业姓林,虽偶有心怀不轨之徒,但都被管事们处置妥当;为官者若是有人为难,自有林公料理。近年来生意红火,只是每五年换一次掌柜伙计,掌柜的若是忠实可靠,可升为小管事(中层掌柜)管理三四家店铺。那些存够钱的伙计也可由原来店铺资助,自立门户,这些自然不会被他们知道是东家所为,只当是新掌柜给伙计的送行礼。其他愿意继续做工的自然留下,也有升做掌柜的。众人见东家如此仁厚,自是心存感激。甚少有人滋事。凡是林家店铺所在,招工时多是人满为患。李义经营有道,挑人更是独具慧眼,这些年全凭他一手执掌,有大事时才与林公商议。李义并非奴籍,如今李义儿子已经长大,却只走仕途之路,已是举人之身,自是不愿与林家冲突,不然必有那宵小趁机作乱。李秋水自此对李义另眼相看,那声李伯也称呼的甚是恭敬。
林公他们如此宅心仁厚,实在不愧大家出身,李秋水心中敬佩。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外公虽不是江湖中人,却是于国于民有功之臣。他所做的皆是谈笑间便可活多人,若是灾年无他救助,只怕饿死者甚众。比之杀伐决断的大将军丝毫不差。每日与外公闲谈时,神情甚是敬佩。林公也注意到孙女异样,问明缘由后,微笑道:“如今天下还算太平,自真宗澶渊之盟后,每年进贡辽金银做"岁币",国内还算安宁,只是百姓困苦,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们不知,我们林家世代经营产业,又怎会不知?人生在世就要积福德缘法,太过贪心是要遭天谴的;这也是我林家经久不衰的缘故。如今太后执政,推行旧制,只是年岁已老,朝堂上又不乏锐意进取之人,只怕将来又有一番争斗啊。说到底伤的还是老百姓,我们家吃喝不愁,自是要帮助那些可怜人,若是子孙后代能干,自能守住家业;若是不行,便散财于民吧;秋水你以后便是当家人,须要记住,行善积德,以民为本;万不可忘记。”李秋水慎重点头答应,自此对外公又有一番敬佩。
李义见大小姐每日要照顾林公,自是不便外出巡视,便将几位大管事都招来东京,拜见新东家。约在林家东京的酒楼内相见,只是日期未定。李秋水见外公近日来气色甚好,便也放心,正想借这个机会外出,将师父交代的事情办妥。便吩咐李管家自去安排,自己也悄悄走访京中几家店铺,李管家见大小姐这般知事,但笑不语,心中极是满意,自去忙活。这一日,李秋水见父亲不在家中,便悄悄走出后门,拐过几条街,步入小巷,出了小巷不远处那家名为“瑜白”的玉器店铺,正要往逍遥派大管事崔景的所在。突觉后面有轻轻的脚步声。同时微微喘息,似是有粗浅武功,当下心中一动,故作不知,只信步乱走。带着后面那人左转右转,然后隐身在街角,微微探出头看去,只见李府大管家张益财在街头东张西望,似是在寻找什么人。当下心中了然,这必是父亲安排,只怕自归家起,便有如此安排吧。看来自己真是好日子过得多了,只知亲情不可多得,却忘了人心隔肚皮,自己近日跟随李管家出入府门,随又掩饰,可毕竟看见的人不少,人多嘴杂;就算无人知晓去处,只怕有心之人也能猜到。不过还好未去林家店铺查看,只是拜访故人。父亲虽说对自己不亲可也不曾待,这一来是怕得罪外公,二来是怕得罪师傅吧,这般隐忍,足见其心思极深。如今尚不明确他的目的,不过从此开始,怕是要小心才好。当下也不去戳穿那张益财,只是转过街头往那“瑜白”而去。
进的店门,只见有一中年男子,身材微胖,穿着得体,做文士打扮。正在大堂内喝着茶,品着一副古画,悠然自得,连头都没抬,只是由伙计上来招呼。李秋水问掌柜的在哪里,那人连头都没抬,只说掌柜的外出有事,要想见掌柜的明日请早。一旁伙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