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翎没有办法,只好任由胡须男将身子蹭到她身侧。
石窟的地上凹凸不平,胡须男几次晃动都碰到了凸起的山石,额头处激起一道深深的红痕。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轻轻抚着他的头枕到自己腿上。
柴火烧得洞窟中十分温暖,有火光照到胡须男脸上,映出他挺拔的鼻峰,俊秀的眉。
崔翎有着片刻的失神。
有那么一刻,她彷佛回到了前世临终前的场所。
在那个远离城市的山间别墅,她经历着最糟糕的心情和最可怖的命运。
一场声势浩大的天灾,地动山摇,将她辛苦建立的房子一瞬摧毁,她被两根横梁阻挡在屋子的角落里,虽然没有受伤,但却被困住动弹不得。
没有食物,没有饮水,她的生命很快就要枯萎。
当时,她万念俱灰,想象着自己短暂而又跌宕起伏的一生。
这一生,从未有人真真切切地爱过她,保护她,愿意为了她抛弃一切舍弃生命。
她是父母超生的产物,她不是他们愿望中的男孩,他们对她只有失望和嫌弃,没有半分爱。
为了筹钱继续生儿子,她很早就不被允许上学。
若不是她实在太聪慧,令学校里的老师破格减免了学费,平时又帮忙挣零花养活自己,她根本就不可能读完高中。
她从十岁起,就是自己养活自己了。
后来靠助学贷款和国家奖学金上完了大学。打两份工来赚生活费,还要挤出一部分来供养弟妹。
在她穷困潦倒时,她的父母,姐姐,以及受过她恩惠的弟妹,一个都没有冒过头。
后来她发达了,这些人倒是立刻像闻到了蜜糖的苍蝇围了过来。
亲情吗?
崔翎冷笑,那样的家庭没有亲情,只有利益。
她上辈子穷极一生。都不曾感受到过半分亲情温暖,那些趋利避害的家人,哪个都不可能会为了她有什么壮举,莫说抛弃生命了,就是叫他们拿出一点点钱来,恐怕都做不到。
至于爱情……
她和初恋都是穷苦出身的苦孩子。惺惺相惜在一起。
但初恋在面临抉择的时候,几乎都没有作过什么挣扎,就选择了名利富贵。
是,他打着孝子的名义,听起来是有好多无奈。
但假若他真心爱她,那要两全其美的方法也并非没有啊。他只不过是不想放弃成功的捷径罢了。
她也曾想过,如果后来她没有成功。仍只不过是一名穷困潦倒碌碌无为的平凡女子,那已经功成名就了的初恋,还会来找她要求再续前缘吗?
答案,是否定的。
彼时两人的地位悬殊,他身在云端,她踩着尘埃黄泥,怎么可能还会有继续在一起的交集?
他已经尝过富裕的美好。不会再退回来,与她过贫穷简单的生活了。
所以。这算是爱情吗?
或许最初有过纯粹的心动,但后来慢慢地就变了。
那个男人连共同熬过艰难的勇气都没有,又怎会为了她舍弃一切甚至生命?
但此刻,崔翎望着胡须男那张英俊美好的面容时却想,这男人会呢!
不论他是出于道义还是遵照上峰的命令,他都在她最危急的时刻赶来,从柔然贼子的手上将她救了下来,奋力相搏,不惜性命。
在她替他擦拭身体的时候,她看到了。
在他背后的几处要害,都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刀痕,颜色鲜艳,是才受的新伤。
虽然刺得不深,但那也不过是因为他武艺高强罢了,若是对手再强大一些,那这些刻在要害处的伤,说不定就会要了他的性命。
这个男人是真的以命相搏地要救她的。
这一点,让她感动的同时,心底某一处的弦也像被吹过的春风轻轻拨动了一下,弹奏出无限美好的乐声,充满了希翼和柔情。
崔翎这样想着,一时百感交集,目光也柔得能滴出水来。
但很快,她就醒过神来,用力地捶打自己两下,“你只是感激他救了你,一时权宜,才这样做的!对,你只是一片好心,不忍他病着还要撞到脑袋而已!”
等到他醒了,或者援兵到了,这一切就会结束。
她等石修谨将冬衣的事交待完,就会跟着他一起回到盛京,继续过她悠闲自在的米虫生活。
而他,就像是天边的一朵云,被风一吹,就散了。
这场梦,都还没有开始做,就已经醒来。
崔翎心中寂寥,闭上眼靠在石壁上养精蓄锐,但许是身子太过疲乏,一时不察,便就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间,她感觉到腿上的人动了动,一双温暖的手臂上前环住她的腰肢,紧紧地。
她太困了,私心里也觉得无法抗拒这样的温暖,便索性不再去管,头一沉,继续睡眠。
崔翎再次醒来的时候,天色又快要暗沉下来了。
她垂头下去,发现枕着她大腿睡觉的病胡须竟然不见了。
几个时辰之前,那家伙还是一副病得快要死了的模样,这才隔了多久,他就不见了。难道他已经好了,能够站起来走路,所以将她一个人扔在这里,自个跑掉了?
她连忙站了起来,刚走了两步路,脚下一个踉跄,“扑通”一声就栽倒在地。
石窟外传来关切的问话,“出了什么事?你醒了?怎么了?”
是胡须男富有磁性的嗓音。
崔翎松了口气。
还好,这人还算有良心,并没有趁着她睡着偷偷跑掉。也算没有辜负她麻木了的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