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颐手腕被捏得生疼,抬眸却怎么也看不清晰哥哥的脸,只是纵然看不清,他凶恶的口气也足以叫她想象出他厌恶她的表情了。
又是这样,回回都是这样,注定要闹得不欢而散!
念颐实在想不出让哥哥如此厌弃自己的理由,她长到这样大虽不是人见人爱,总归也不会让人讨厌才是,但是换到哥哥和父亲这里,一个是这样两个也是这样,他们就是丝毫不加掩饰地表现出他们的冷漠,满府里都瞧得出来。
念颐备受冷眼和奇怪的打量,时日长了,有时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己失去了某一段记忆,而在那段时光里,她做下了什么十恶不赦之事——
并不是说她一直在哥哥跟前扮乖巧,小心翼翼,她就是没有脾气的人。泥人尚有三分土性,何况是积压了多年的委屈和酸涩。
顾之衡捏着念颐的手腕,她丝毫不挣扎,反是用另一只手牢牢抓住了他那只手,咽了咽喉咙道:“哥哥叫我不跟着你,理由却是什么?你和爹爹都是最最亲近之人,我想和你多相处一会儿,我有什么错?”
念颐这般的反应倒是大大出乎顾之衡的意料,在他的印象里这个妹妹连说话都是细声细气的,她现下却这样反问自己,还是头一次… …
怔神也不过一瞬,黑暗里,顾之衡嫌恶地甩开了手,后又拍了拍,仿佛沾染到什么污秽。
他抢过她手里的灯笼,提起来放在那张小脸旁边,让她泪睫于盈的面孔纤毫尽现展露在自己眼前。
突然“啧”了声,顾之衡的视线一毫一厘地在念颐面颊上移动,唇角泛起一丝令人发毛起栗的弧度。
念颐紧紧抿唇,蹙着眉尖尖害怕地后退一步。
这样的哥哥让她感到陌生,他的神态,好像是在打量一个物件。
“我想我们能像别人家的兄妹一般的,”眼睫颤了颤,念颐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泪影虚浮着,映得他的身影破碎不堪,她向往地道:“哥哥不必日日来看我,只要你每回家来了,能叫人知会我一声便是。我可以来看你,听你讲哥…愿意的话,我也可以讲我身边发生的事给你听,还有许多许多… …”
“不可能,永远不会有那一日。”
她说了这么多,都是最真挚的想法,他却是一句话就了结了她的心愿。
顾之衡收去唇角的笑意,探出食指,恍似怜惜地轻轻揩去念颐眼角的泪珠,风吹在手上凉飕飕的。他面上冷沉,手上却不自觉地轻轻抚摸她柔白的脸颊,依稀在寻找什么。
隔了片刻,他恍惚地笑了笑,道:“我忽然发觉,父亲的话说的很是。你也并不是全然一无是处。”
总算还有派的上用处的地方。
生就一张人比花娇的面容,兴许麒山王会喜欢呢… …
念颐怎么会知道他在说什么,只是奇怪地看着哥哥。他的态度若即若离,她却莫名感觉到一线希望,欢喜地伸手对着他的腰抱了一下,仰脸顺着他的话笑道:“对呀,我用处大着呢,我自然从来都不是一无是处。”
顾之衡被突然袭击地搂了一下,整个身体却僵硬起来。
老实说,从念颐出生,他这个做哥哥的就从来不曾抱过她,多年来最近的接触也就是她方才那一下了——
他心里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情绪…念颐毕竟只是,同母异父的妹妹,多年来他一直在想,既然她连出生都是错,他还要将她视作妹妹么?倒不如眼不见为净,真好过自己看着她强作欢颜,心底里无法自控地厌恶。
“拿着。”顾之衡把灯笼放回念颐手心里,看着她凝白纤瘦的手抓住杆子,他缓缓叹了口气。她根本不明白他的“不是一无是处”所指为何,是天生呆笨,还是只是出于她对自己的信任么…?
又来了,他是真讨厌这样的感觉,他不需要她的信任她的依附,他只希望她能从他的世界里消失,越早越好,否则她存在一日,那些过多的期盼眼神都是他难以承受的。
顾念颐是大伯的女儿,只是个不该出生的小孽种——!
他不懂母亲因何要生下她,这举动无异于一巴掌结结实实打在父亲脸上,而母亲去世的真相是什么,大伯和父亲的关系又究竟扭曲到了何种地步,当年老太太做什么一定要留下念颐?
竟天真地认为她平安长大后,父亲会让这个“女儿”风光出嫁么。没人比他更洞悉父亲的执念,他心头那把烧了十多年的火,是非要把妻子和哥哥的孩子烧成灰烬不可了。
早春夜晚的空气凉沁沁的,天上挂着一弯孤月,荒寒的光线遍洒而下。
念颐微微有点冷,搓了搓手后挑着灯笼去照哥哥前方的路,嘴角抿出两个小梨涡道:“哥哥冷么?平日念书辛苦,今日你才回来,晚上便不要用功了,还是早些安置为好。”一面说,一面竟然要解开自己身上系着的披风。
顾之衡哪里察觉不出她的用意,他不及多想便按住了她解带子的小手,适才不曾留意,这会子才发觉她手上冷冰冰,活似个小冰块。
他无端恼起来,“别在我跟前逞能耐,你做再多我对你左不过也仍是如往日一般。还有,”他松开她望向远处,两手背在身后道:“我不必你送我,叫人瞧见了却像什么?自己小心看路回去便是,今日白日里落了雨,叫你房里的丫头熬碗姜汤吃吃,若是病起来,别指望我有工夫来看望你,你听见了吗?”
念颐闷闷地点了点脑袋,说“听到了”。他能跟她说这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