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颐咬得嘴唇都发白了,这才抬头看他,须清和似乎不大高兴,一向处变不惊的眉头都锁了起来。

他的反应叫她心里好受了些,似乎这样才能证明他又多在乎了她几分。

意识到自己在这时候竟然还有这种没出息的想法,念颐忽然很沮丧。横竖她已经被他吃定了,他心里却仍念着旧相好,念着他的青梅竹马,还什么“霜儿”,那一声唤得情真意切,都能余音绕梁了,他怎的从来都不曾这样亲昵地叫过她呢?区别真大,心已经偏到姥姥家去了!

她看着他,越想越不好受,怪不得须清和对他美貌动人的表妹不动心,原来只因为此青梅非彼青梅,他心尖上一尘不染的白月光青梅早被光阴存封了,她的出现于他只是个带着瑰丽色泽的意外,不过尔尔。

念颐回想起那一日,天空中飘着靡靡的细雨,她又被哥哥拒绝了,站在廊下满怀的无助落寞,也最是狼狈。而就在蓦然回首的一刹,望见那片雨幕花树下竟有一个面貌清矍如谪仙的男子。

他在注视着她,她记得极为清楚,当时只觉惊叹,瞥若惊鸿,她想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或许随时会乘风而去......

照现下这情境,他们之间倒当得上人生若只如初见,念颐甚至都不记得须清和的形象是从几时起在她印象里变了。

失望和沮丧交替而来,好似一盆冷水兜头浇下,她给自己鼓了鼓气,瞪了他一眼道:“您说的话念颐听不懂,我应该启程往禁园去,太子殿下在哪里,哪里便是我的归处。”

麒山王眉毛抖了抖,这发展些许超出了他的预料,本道顾念颐闹闹脾气扭捏着也就得了,转眼就被皇帝带走了,不妨她竟然往他自己背后缩,此情此景,他反倒像是个奸夫一般——

须清止看向麒山王的眼神已与外头招摇的烈风寒雪毫无二致,冷冽到温度尽失,麒山王咽了咽唾沫,拿胳膊肘捅顾念颐,压低嗓子道:“你这是要害死本王不成?我好心叫你看清他的真面目,你当谢我助我,不是躲在我后面,你晓得你这么一躲他怎么看我们?定要以为你我......”

“您别担心,我不在乎的。”念颐打断麒山王,她难过极了,眼圈儿都红了,抱住他的胳膊瓮声瓮气地道:“王爷是好人,我想他是不会送我去禁园的了,眼下唯有您愿意帮念颐的忙了。”

她顿了顿,抽了抽气,“原先我打算回家的,可我一旦回去也不过徒徒叫爹爹哥哥为难,不得已、不得已想求王爷帮这个忙,您帮了我,念颐必定记得您的恩情。”

尴尬爬上麒山王的嘴角,他使劲儿拔出自己被抱住的手,觑了不远几步处那座冰山一眼,回身道:“别别别,本王不稀罕你记得我劳什子恩情,九弟眼下是皇帝,一国之君,你怂恿本王和他对着干,你什么居心,这不是害本王么!”

他声气里居然有几分苦口婆心的味道,最开始为的就是保自己个安泰顺遂,做个太平王爷,顾念颐这么胡来真够受的,麒山王忖了忖,又添补几句道:“你听我的话,安心跟九弟回宫去罢,他心里虽然没有你,好赖你长得像陆漪霜,瞧在陆氏的面子上你再怎么耍性子他也包容你。”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念颐眼泪“啪嗒”就从眼眶里跌了出来,顺着脸颊涟涟挂在下巴上。

须清和看得头顶生烟,却又委实闹不清他们是怎么回事,她哭他心疼,她和八王站在一起他更生气,冰雪两重天,恨不能立时把她拽到自己身边来。她有什么委屈有什么不痛快的只管和自己说,对着须清曜楚楚可怜的算怎么回事?

正不悦地想着,眨眼的功夫,忽见念颐从自己身边经过,抹着眼泪跑出了门,他连拉都没来得及,转身正要追上去,麒山王忽而拦在了身前。

“且慢,有话好好说,为兄数月未见九弟,心里着实积了一肚子的话,不吐不快。”他说着,可亲地拉住了须清和的手,就仿佛感受不到他隐忍的怒火,笑道:“来来,皇上上座,为兄的坐下首。”

须清和眼神从庭院那抹消失的白色身影上收回,料想念颐再折腾也出不了王府,便耐下气性坐了下来。

他眉目里依旧结着厚厚的冰碴,麒山王倒也沉得住气,没叫他的视线冻死,他吩咐丫头上茶,脚尖在地面上点了点,道:“实不相瞒,为兄近两年在京中无事可做,多少呢,有些腻了。皇上也是知道臣的,没别的爱好,就好游览各处风光山水......”

须清和反应静静的,掀开茶盖嗅了嗅清新的味道,却没喝,捧着茶盅若有所思。

麒山王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他怕自己再呆在京中招致杀身之祸,说什么好游览山水名胜,果真么?只是托词罢了。

他真正的目的是提早前往封地就藩,就此山高皇帝远。这本也是人之常情,可——

“皇兄的心思朕自然明白,万没有横加阻挠的道理。”须清和摩挲着茶盅光滑微暖的表面,一边嘴角无声无息吊了起来,缓缓道:“只是,朕有一事不明,还望皇兄赐教。”

麒山王端着的从容气度在他的威胁性笑弧下险些破功,却仍是道:“皇上但说无妨,为兄倘或知晓,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有些事两人心照不宣,譬如顾念颐因何出现在麒山王府里,而他又因何会单枪匹马来此处,这低调的作风可都不像须清和了。

“也没什么。”

口头说的风轻云淡,须清和的眼里却凝了太多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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