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宴”进行到一半便终止了,反正该说的话基本上都说完了,眼下要处理的问题是秦王妃冬日取暖一事。
魏王府后宅的一处别院被整理出来,数十个工匠在第一时间赶到,随之而来的还有赵铮两刻钟前吩咐的诸多材料。
赵铮不得不感慨勋贵之家的实力,看来今晚便能直接送上这份恰到好处的礼物了。工匠们在赵铮的指挥下,开始在屋子内侧砌砖,不需要糯米汁,只需要些许白灰和黄泥,用青砖砌成一个镂空的方台,然后在上端封顶成为一个平面,很像是一张大石床。
符彦卿父子本来不明所以,待看到工匠开始在墙外两边修建灶台和烟囱之时,似乎明白了什么。
赵铮道解释:“北地山村之中,有百姓修建此种‘炕’,用灶台生火做饭,烟火通过炕道,经烟囱排出,烟火会将炕面烤热,十分暖和。王妃身体不适,用此法最好不过,既可以取暖,也可以保证屋内气息纯净,不受烟火污浊!”
符昭远仔细瞧了瞧,想明白其中道理,赞道:“着实不错,五郎当真奇思妙想!”
“哪里,此乃民间智慧,只不过偶尔见过罢了!”赵铮淡淡一笑,春秋秦汉时,国人本是席地而坐,席地而卧的。直到五胡乱中华之后,胡床桌椅才传入中原之地。从唐以后,床在逐渐成为人起居就寝的专用工具,时间并不很长。
炕的利用就更少了。民间或许有,但生活富足的勋贵之家却很少用,一般人有皮裘和炭火便可安然过冬,秦氏却因为身体原因多有不适,热炕无疑最为适合。
赵铮道:“待灰泥稍干,上面铺上垫子与被褥,然后根据温度需要在外面的灶间添加柴火,便可温暖一室!”
“好,好,如此甚好……”符彦卿对此十分满意。一脸笑意不断点头赞赏。
赵铮心里想着。这还不算什么,汴梁城里现在已经开始流行烧石炭(煤),回头用些煤炉与铁皮管,想来也会受追捧的。如果棉花再普及开来。多上几床棉被。那冬天的寒冷还算回事吗?
……
不过一两日。在烟火的烘烤下,灰泥与砖块已经变干。秦氏便迫不及待地命侍女铺上竹垫与毛毯,坐上热炕的那一刻。当真是舒坦无比。
不消多一会,整个屋子里便暖意浓浓,秦氏对此很是喜欢,困扰她很久的寒冬问题总算是妥善解决。
跟随在侧的符璃笑靥如花道:“母妃,这份礼物可好?”
“好,很好……”
符璃心里顿时美滋滋的,官家钦赐“五公子”的名号,昨晚父王邀请他过府,设宴,可见父亲已经松口。一个热炕更让母亲贴心满意,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唯独遗憾的是,昨晚碍于礼教,她不能见到情郎一面……
正在此时,符昭寿又来道:“母妃,小妹,赵五郎果然奇思妙想,今日有派人送来了火炉与铁皮烟囱,待我试验两日便可在全府使用……”
秦氏点头笑道:“这五郎果然非同一般,文韬武略,深得官家器重不说,小事上还这般心思细腻,着实难得……”
符昭寿心中不禁暗想,如果出身再没问题,这位妹夫他便认下了……
……
汴梁的雪还在下,王府里有暖炕和火炉,城南的低矮的民房内,却不可避免的冷风凄凄。
马三将一团稻草塞入墙上的破缝,多少挡住了一些凄冷的寒风,可是屋子里依旧阴无比。婆娘带着几个孩子窝在床上,几床破被子裹在身上,依旧冻得瑟瑟发抖。
婆娘忍不住的埋怨:“你这是要冻死我们娘几个?”
“我已经尽力了……”其实不用婆娘说,看见孩子冻得鼻涕长流,马三就心如刀绞,很不是滋味。唯有将从河边树林捡来的柴火点燃,虽说黑烟熏的人难受,但好歹有几分暖意。
“尽力,你那就叫尽力,在酒坊能挣几个钱……”婆娘很不乐意,骂骂咧咧。
马三心里更加郁闷了,他原本有一手酿酒的好手艺,在薄州老家的日子过得还算不错。奈何那年的周军大举进攻河中,他们成为俘虏,来到汴京后便是一个被人严加看管,强制劳动的苦役。
那段时间,他们的生活苦不堪言,直到有一天遇到侍卫司指挥使韩通大人。他们表达了自己有酿酒的手艺,希望可以为朝廷酿酒。宅心仁厚的韩通大人将他们的请求转达给世宗皇帝,从此之后他们自由了,开始成为内酒坊工匠中的一员。
不过他们的出身终究卑微,让他们成为工匠已经是一种抬举和赏赐,因此除了关键的技师和管事之外,其他人的待遇一般,和汴梁城里的普通工匠没有什么区别,勉强能够养家糊口,谈不上什么富足。
马三的日子原本还算可以,奈何两个兄长先后病故,他这个做叔叔的少不得资助寡嫂和年幼的侄子,本就不多的工钱所剩无几。加上家中孩子多,生活就越发捉襟见肘了。加之今年改朝换代,前半年有战争不断,内酒坊的活计不多,工钱也少。
如今官家御驾亲征凯旋而归,少不得多有庆祝,年关之时,还会有不少使臣和臣僚前来朝贺,内中酒的需求很大。官家已经下旨,让他们尽快酿酒,活计多了不少。马三本来想着年节之时,多少能有点余钱,可以给家人添置衣物,修补已经破损的房子。
却不想今年的风雪来得早,让马三有些措手不及,日子凄苦不少,还少不得被妻子埋怨。主旨就是怨怼自己不该资助寡嫂和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