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善长的声音不大,但满朝文武百官的注意力都落在了他身上,所以人人听得清清楚楚。
朱元璋眼里光芒一闪,暗自点了点头,低声道:“算你识相!”
胡惟庸眼里同样闪过一丝喜色,多日前的承诺,他一一记在心里,同时也暗暗等待,他知道,李善长一日不走,他就一日没有机会坐上那个让他梦寐以求的宝座。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相国——?”朱元璋叫了声。
“陛下——?”李善长有些悲切的喊了声。
“相国有话慢慢说,朕听着便是!”朱元璋按住心头的喜悦,盯着李善长颤声道。
李善长重新跪了下来,呜咽道:“皇上,微臣心里愧对皇上啊,微臣这几日反复想过,微臣这身子骨,与国家毫无益处,与陛下也毫无用处,微臣——?”
朱元璋忽然打断道:“相国这叫什么话,朕能有今日,全靠相国一路的辅佐,为我大明立下赫赫战功,满朝文武,论威望,论战功,论才干,何人比得过相国,这相国之位,朕怎么能因相国病了几日,就让相国致仕呢,朕绝不会这么做的,不行,不行,断然不行的!”朱元璋边说话边摇头不跌。
“我日啊,这样都行啊!你们也他虚伪了点吧!“萧云看得大为吃惊。
李善长跪在地上,泪眼汪汪的道:“微臣已经年迈,身子骨病至如此,丞相是皇帝的股肱,典领百官,辅佐皇帝治理国政,无所不统,就老臣这身子骨,如何能适应这繁重政务呢?今日,微臣前来只求陛下务必答应老臣,老臣不做相国了,做一个乡下的老头,回家陪陪孩子,从此不关朝政、不问世事,闲来读读书,四处看看,便心满意足了!还请陛下成全老臣!“
“相国——你——?”朱元璋眼眶湿润道:“不行,不行,朕不能这么做,朕需要你,大明需要你啊!相国——?”
这一下萧云算是见识到大明皇帝与当朝一品的精湛演技了,简直可以用出神入化来形容,这画面比起后世的那些电影,好看不知多少倍。
李善长继续哭道:“还请陛下一定答应老臣,老臣如今的身子骨,陛下也不希望老臣早早离陛下而去吧?”
朱元璋道:“相国休得胡言乱语,相国身子一直硬朗,这一次生病乃是为国事操劳所致,待好生休养一阵,再会中书省便是?”
“皇帝对臣子如此抬爱,古之明君也不曾有过啊?”满朝文武百官低头议论起来,不少人还摸着眼泪。
李善长叩首,泣声道:“皇上对微臣如此厚爱,老臣岂能不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只是老臣有心无力啊,这一番大病,也不知那年那月方才痊愈,若因此而耽误国事,老臣纵是身死也难逃愧疚,还请陛下念老臣已风烛残年,让老臣致仕吧……”
胡惟庸看着李善长又看着朱元璋,心中那个紧张,他心里自然知道,李善长一退,中书省唯独他与杨宪,那杨宪心浮气躁,一切靠刘伯温支持,如今刘伯温已返回青田老家,浙东集团也被打压不成形,区区一个杨宪不成气候,早晚被自己干掉,如此一来,这相国的大位非他莫属了,到那时他胡惟庸不再是元帅府奏差、宁国主簿、知县、吉安通判、湖广佥事、太常少卿、太常卿,而是堂堂大明的右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满朝文武百官莫不是以我胡惟庸为首!“想到日后的荣耀,胡惟庸的那个心啊,当真不是一般的急,生怕李善长因为皇帝的挽留,继续留在朝中,以他的威望,人脉,权势,自然不是李善长的对手,到时候唯有李善长死了方才有机会,可谁知到时会不会发生变故呢?
这边胡惟庸备受煎熬,另一边李善长也不好过,今日这戏份他也不知是真是假,若不是昨日从朱元璋的嘴里听到了暗示,再加上刘伯温的一番分析,坚定了他退隐的决心,否则,他还真不知道自己能否下定则这个决心。
“皇上——?“李善长凄惨的叫了声。声音带着愁苦,满朝文武百官为之动容。
“皇上,老相国身子的确不宜再为国事操劳,还请陛下成全!“胡惟庸终于忍不住,看了一眼李善长,一咬牙抱拳道。
朱元璋扫了一眼群臣,见群臣都纷纷点头,心中对李善长今日的表现大为满意,知道眼下李善长是走定了,当着满朝文武面前,亲自来请致仕,绝非朕的本意,朕还一个爱护百官的好皇帝。
朱元璋想着群臣心中将会涌起这个念头,心中大为高兴,但面容依旧一脸的不舍,猛的一咬牙,道:“既然相国执意如此,朕就容相国所奏,致仕吧!”
此言一落,胡惟庸松了一口气,朱元璋也松了一口,满朝文武则暗自揣摩,下一个相国,不少人看向胡惟庸的眼神多了几分羡慕。
两件大事如此成功的解决了,满朝文武百官都极为高兴,朱元璋也大为高兴,又说了几件琐事,便下旨退朝。
萧云知道今日来是看戏的,戏看完了自然也该回家了,与徐达、邓愈等人抱拳告别后,便与徐达一同上了马车。
因为刚才的早朝,两人一直还没缓过神来,故而一直没说话。
出了皇城,徐达忽然道:“萧兄弟,依你看,相国大人隐退,谁将会被陛下封为相国?”
萧云看了徐达一眼,反问道:“徐大哥以为会是谁呢?”
徐达想了想,眯着双眼沉吟了片刻, 道:“依我看,眼下自然是杨宪,日后就是那胡惟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