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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经过了几天的餐风露宿和昼夜跋涉,黑二终于从崇山峻岭中走了出来。
惊恐、疲劳和饥饿,使他变得面黄肌瘦,完全没有了一个人样儿。在大山中熬过的每一天,都是不堪回首的。在荒无人烟的密林里,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只顾向着太阳升起来的东边行走,既无吃的,也无睡的,那样的滋味儿实在是不可能不让人刻骨铭心。不过,对于长时间失去过人身自由而且又最终被法院判处了死刑的黑二来说,能够活着逃出来,已是上天毫不吝啬的恩赐了,他不敢再奢望上天能给他更多的照顾。
向着东边走,是他实施越狱计划之前就想好了的。他对外界的了解不多,但顺着长江东下可以到达沿海,是再清楚不过的了。在贫穷落后的山里长大,从小就向往着山外面美好的生活,向往着沿海城市的发达与富裕,因此,有朝一日能够到山外面去,能够到美丽富饶的沿海去,是他一直没有做完过的梦。东莞之行,使他见证了什么叫金钱,也使他见证了有金钱的诸多好处。以前,关于金钱的好处几乎都是从电视录像里看来的,东莞之行则让他亲眼目睹了一个又一个的事实。是啊,金钱看似一张薄薄的纸,可有了它你就有了一切。什么权力,什么美女,什么马仔,什么楼房,什么轿车……应有尽有吧!天底下哪有用金钱还不能搬动的山?哪有用金钱还不能填平的海?有了金钱,受人冷落鄙视的叫花子可以摇身一变成为追捧莫及的“款爷”;有了金钱,四处遭人冷眼和白眼的“乡巴佬”顷刻之间可以让人前呼后拥、唯恐摇头不能乞尾;有了金钱……嘿嘿,那些“妞”……妈妈的,什么东西,一个比一个假正经,从你身边走过,目不斜视,襟风飘香,鼻孔里塞着的轻蔑的“哼”好像冰砖,随时都可以扔出来砸死任何一个人,可是,只要有金钱,只要能甩出两个“银子”,猪八戒一般的丑老头儿不也照样可以随心所欲地上吗,不也照样可以用钞票堵住鼻孔让她不再“哼”吗?
东莞歌舞厅里经历过的往事又一幕一幕地回到了脑海里,雪儿娇媚的笑颜出现在眼前。不知为什么,自从那次游街示众时见到了雪儿,雪儿的音容笑貌就总是伴随着他。有时候,他发誓不去想,发誓要让雪儿消失片刻,可是,那张柔嫩的脸,那双水灵灵的眼睛,咋也要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晃来晃去!呵呵,女人真是魅力无穷啦!那么,此时她在干啥呢?寄给她父亲的钱收到了吗?要是那钱落到了警察的手里她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呀?没有了钱她会不会再去做“小姐”?
“呸!”一想到雪儿再去做小姐,心里就窝火。他狠狠地将一口唾沫吐到地上,暗自骂道:“谁敢动雪儿半根毫毛,老子就要他碎尸万段!”
他站在排水渠的大堤上,举目了望着怀抱粗细的桉树成行地向前延伸;稻子到了杨花时节,拂襟而过的轻风携满了稻花的芬芳四处飘荡;湿润的空气里,弥漫着苦艾、灯芯草、蒲公英、野苜蓿和许许多多叫不出名儿的杂草独特的香味儿;太阳白花花的,烤着地面,蒸发起阵阵热浪……他不知道这是越狱脱逃后的第几天,总之,他已不在滨江市的管辖范围了。他向路上的行人打听过,神不知鬼不觉的,他到的竟是湖北的孝感。
孝感,这个地名对于他来说并不陌生。还是小孩子的时候,乡下穷,不少的姑娘为了谋生存和追求幸福的生活,就是偷偷的邀约了要么跑到福建的长乐,要么跑到湖北的孝感,因此,在他心目中,湖北的孝感是人间的天堂。当然,自己的双脚踏上了孝感的土地后,才恍然明白,除了地比长仁湖边的平,视野比长仁湖边的宽阔外,其实也好不到哪儿去……
迎面驶来一辆四轮柴油车,车上装满了破破烂烂的废旧物品。旧报纸、旧塑料袋、旧玻璃瓶……乱七八糟的东西塞满了不大的车厢。
车子摇摇晃晃的在排水渠旁的机耕道上行驶,车厢里的破烂玩艺儿被颠簸得一路叮叮当当的响个不停。
看见装载废旧物品的车子,黑二想起了那个哑巴老头,心里的亲切感油然而升。于是,他的目光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车子由远及近,脸上慢慢地浮出了浅浅的微笑……
车子驶到他的身旁,“嘎……”,一声刹车响,停了下来。
驾驶室里探出一颗中年汉子的头:“喂,讨饭的,想找饭吃吗?上车吧,给老子干点活儿,老子管你吃饭,行不?”
黑二仰起头,愣愣地望着,问道:“你说啥?”
“啥你妈个**,上车来,帮老子干活儿,老子管你吃饭!”
“你说你管我吃饭?”黑二又问道。
“**的不相信吗?别看老子收破烂的,挣钱可不比包工头少……上来吧,有你的饭吃就行了!看你那熊模样儿,做叫花子也不怕丢人?”
“我不是叫花子……”
“叫花子”3个字钢针一般扎痛了黑二的神经,他赶紧声申辩道。
“呵呵,蛮自尊的嘛……不是叫花子哪是什么?瞧你那又黑又脏的脸,瞧你那又破又烂的衣服,还不是叫花子呢?……听口音你好像不是咱地头儿的人吧,哪儿来的?”
黑二琢磨了一下,撒谎道:“南边的!”
“南边的?湘西还是湘北?”
黑二胡乱回答:“湘西!”
汉子端详了半天,摇摇头:“不是湘西的,湘西人不是这口音。猜测不错的话你应该是